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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浅忆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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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试读

卷里瞪着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云天亦是如此,没有了魂力支撑,一身疲惫,脚下生疼,早已磨出了茧。

而她跟在云天身后摇摇欲坠,步履蹒跚,任由云天拉着自己,身上的破烂衣衫换成了一身粗布,头上的素银簪子也在路过一个小镇的时候换成了二两碎银子。

这是第三天,卷里不敢睡觉,路过小镇的时候问了锅炉的人,知道自己当真丢失了几天的记忆,若真入云天所说,这一睡起来,当真不知道记忆能退回到哪里,费了些银子在小镇买了纸笔,上面写着以五月十四为始,每一日日出来临之计的第一件事就是划上正字的一笔,至今日已经是一横一竖。

纸上另外还写着几个字,一定要找到湛戈,和云天一起。

后面半句是云天自己要求卷里加上去的,云天怕若是卷里实在是支撑不住,一睡回到了和他相遇之前,怕是不会相信他。

“云天,我走不动了。”

折服于身体的疲惫,蹒跚着步伐跟在云天的身后的卷里在轻飘飘的吐出这一句话后,只觉后背一重。

转过身,那张同自己一起变得灰扑扑的小脸,终于支撑不住,双眼紧阖,重重的倚在了自己身上。

云天望着一望无际的漫长之路,画魂谷在南边以南,走路回血山至少也要一个月。

云天并不擅长与人交流,何况这一路下来,男子莫不是对着卷里两眼淫秽,女子就是对他上下打量,使得二人浑身不自在,这才买了个水袋,选了山路,避免与人接触。

在卷里睡着后,云天亦是强撑着背起卷里。

若是山河扇还有魂力,那么是可以送他们一程,只是山河扇必定会吸收卷里身上的魂力,那么卷里就会忘的越快。

这么想着,云天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将手紧了紧,背着卷里继续向前。

而湛戈在禁忌林内寻觅了几日却并未发现卷里的踪迹,要么卷里已经不在了,要么卷里已经安全离开,相对起来,湛戈宁愿抱着希望。

最终还是骑着井豹出了禁忌林。

几日劳顿,一身伤口已经结疤,脸上更是多了几条痕迹,下了井豹之后,一拍虎头道:“你去找些你吃的吧。”

白虎太过招人眼,而湛戈要打听卷里的消息。

卷里的那一张脸,若是走了出来,无论如何也不会多沉浸,江欺雪已经死了的消息,誉风并没有公诸于众,誉风对湛戈说,若是卷里成了人,在外人的面前就以江欺雪的身份活下去,这样已经成了人的卷里就不会再被当成妖孽。

一步一步走向茶棚,老远就看见了愁眉苦脸的女子和小二。

见湛戈来了也是兴致缺缺。

此刻的湛戈狼狈的模样宛如野人,面上风尘与伤痕具是让人看不清面貌,一身衣衫破了破,倒像是被追杀至此的人,胡七娘和关二爷自是没有关注,江湖事多,被追杀的人那可多了,与他们无关就没必要多管闲事。

“客观,可要用些什么?”

关二爷扮的小厮,此刻是想偷懒的模样。

“一盏茶,和些吃的。”

湛戈坐下的位置,正是前几日卷里与云天来时所坐的位置。

“客观,咱们这儿吃的有.....”关二爷悠悠的开口。

“你看着办。”

湛戈语气冷然,但其中气势却是让胡七娘终于忍不住侧目。

但这一看之下,却是忍不住细细打量了起来,男子虽一身狼狈,面貌也是尘土飞扬,面目有痕,但那眉眼的轮廓,却都是精致不已。

而身上有伤,却不似刀伤,倒像是被野兽所袭击。

这打量之下,却怎么觉得这五官也很熟悉。

待到关二爷送了茶水馒头上桌,胡七娘却是疑惑不已,但被关二爷一拍肩膀,只得打断思路,在关二爷的眼神下回到了棚子里。

“你还有心思看别人,你怎么不担心担心我们自己。”

关二爷没好气,语气也有些高昂。

湛戈喝了口茶,亦是不知不觉得用内里听着茶棚内二人的谈话。

“我哪儿有什么办法,宗主让我们去找那妖孽二人,可是他们到了青阳镇却住都没住下,找也没找到,转眼就没了人影,接下来的几个小镇也是去都没去,人家是山精鬼怪,我们是人,去哪儿找?”

胡七娘不耐烦的拿起台子上的扇子扇啊扇,似乎这凉风就能吹散她心中的急躁。

湛戈在听到妖孽二字时心下就是一顿,卷里两个字就随着心跳浮上了心头,可是他们话语里说的是两个人,那是谁?

“等着吧,若是这事儿办不成,说不定咱们还得继续在这里守着,不知多久。

算算路程,宗主也快到了血楼吧,我们就盼望着这一次宗主能带着武林正派一举端下血楼,这样武林大会上宗主被推选为武林盟主的事情定然是实打实的了。”

关二爷还没说完,肩膀便被人一拍。

“你们,是什么宗的?”

方才用茶水的男子竟无声无息的进了来。

胡七娘和关二爷立马警惕起来。

“你是谁?”

着近了一看,胡七娘看着湛戈的眉眼更是熟悉,“难道不知道问别人之前要先报上自家名号?”

湛戈冷冷一笑,捏着关二爷的手一用力,关二爷却是发现自己话都无法开口,浑身僵硬,胡七娘如何看不出来他的异态。

“放开他!

我落日宗的人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胡七娘这么说着,脚步却是后退了一步。

关二爷武功在她之上,却被这男子一捏就动弹不得,更何况她。

“我湛戈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手下一用力,将关二爷推到了地上。

此湛戈自然不会是自家宗主那个战歌,胡七娘立马惊醒,后退了好几步,“是你!

你,你居然还活着!”

湛戈听到此话哪里还不知道一切是早有预谋。

在他身上洒下药让他进了禁忌林,都是为了让他送了性命,而如今却又恰好去攻打血楼,定然是早有算计。

“落日宗是吧,呵,我就让你们宗主回来再看不到落日宗一人!”

湛戈厉声开口,收拾二人不过小事,落日宗再哪儿稍加打听就行。

血楼有机杼他并不惧怕,如今机杼并不闭关,所以血楼无危。

但是竟然算计他,那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身形极快的向前,一掌拍在了关二爷的头上,他便口吐鲜血直直倒下。

胡七娘虽然离的远了一些,但是这速度压根儿来不及逃,在湛戈的手掌拍上她的脑袋之前立马跪下,连忙开口,“湛尊主饶命,您若放小女子一马,小女子必有秘密相告!”

如今胡七娘顾不得其它了,这湛戈进禁忌林既然是为了找那妖孽,那必然是对那妖孽念念不忘,那么她且告诉他那妖孽另有新欢,无论如何,保命最重要。

湛戈神色微眯,脑海中翻转,不知此女是否有诈。

还在犹豫间,胡七娘就连忙开口,“湛尊主,湛尊主,小女子也只是落日宗的一员,所有吩咐都是宗主所下,知道湛尊主喜欢那妖..呸,不,喜欢您夫人的紧,痴情不已,身为女子也颇为感动,心里对湛尊主您敬佩的紧,可是却也为湛尊主心疼不已。”

湛戈没有打断,而是静静的听着,胡七娘却是心中一喜,更是继续道:“如今湛尊主被夫人所抛弃,巴巴来找,小女子也不得不告诉尊主一个秘密,只望湛尊主能放小女子一条生路。”

听到这里,湛戈哪里还不知道她所说的是卷里,随机又一想,这里是离禁忌林最近的茶棚,若是她见过定然是有可能的,至于被抛弃什么的,他们不懂,任由他们怎么想。

“你说。”

话语间有商量的余地,胡七娘立马就笑了。

“湛尊主不知,尊夫人离开您,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尊夫人另有新欢,那男子可是如山如仙。”

夸完了云天,立马有谄笑道,“自然是比不上湛尊主您,可兴许是尊夫人换了口味,与那男子结对而行,来这小小茶棚坐了一坐,举止亲昵不已......”这些话没说完却是被湛戈打断。

“你确定是她?”

胡七娘一板脸,“绝对是她!”

“那你说那男子叫什么?”

湛戈皱了皱眉头,举止亲昵?

若是卷里绝对不会。

胡七娘想了想,临走时,她似乎叫那男子什么来着?

这记性不太好,在湛戈的目光下更是冷汗淋漓。

最终在湛戈正欲抬起的手掌,脑子中却像是灵光一现,连忙道出了两个字。

“云天!

她叫他云天!”

话一出,却见湛戈眼眸中闪过喜色,并不是如常的怒气,但是那放下的大手也让胡七娘知道,她的小命算是保住了一半,只望这湛戈能够说到做到。

可是胡七娘立马就跳脚了,她刚才根本来不及和他讨价还价,就一股脑的说了出去,如今一看,这怕是绝对要杀人灭口了!

“那你说他们去了哪儿,这你若是回答的上来,我就放过你。”

湛戈盯着胡七娘的眼睛,若是胡七娘有一丝闪躲,不真,他就立刻杀了她。

胡七娘长长的舒了口气,如实回道:“他们走到了青阳镇,然后就不见了,似乎走的是山林小道。”

话音刚落,面前的人就已经不见,一声嘹亮的哨声而来,然后就是白虎矫健的身姿。

胡七娘望着关二爷的尸体,头上的汗这时潺潺的流了下来,终于能放心的擦去。


卷里心下一跳愣在那里未回答,湛戈向前一步,厉声询问:“只是什么?”

瑶花面带笑容,这下真不能怪她。

她是想走的,可是似乎老天也在帮她,想去阴虚殿找誉阴欢谈谈,路过上玄殿,却听到了殿内男女的谈话声,这对湛戈来说,应该算是背叛吧。

“玄姬妹妹,不对,是卷里妹妹,你在跟谁说话呢。”

纤细的手指在门上那么一戳,将门彻底大开,暴露于众人暮光之下。

黑纱在白天依旧透光,卷里浸在最里面的浴池内,头发湿漉,仰起脖子,却是偏过脸看着自己这边,样子像是方才与谁在对话。

随着门开的开启,带过的风吹动黑纱,浴池边隐约有个白色身影,似有缭绕的云雾渐起,看的不清。

卷里咽了咽唾沫,骤然舌干,想开口,却发不出声响。

“卷里妹妹,你怎么让尊主失望呢,昨晚尊主才告诉我他想跟你好,可是今日你就做出这等事情,真好伤尊主的心。”

虽然听的话不多,可是她确定一定有两个人。

还有一个是男的。

此刻卷里是在沐浴,出现男人?

怕是天大的借口都圆不回来。

说着瑶花就要上前,没想到湛戈却是冷冷的开口,“你该走了。”

驱赶之意明于表,瑶花愣住了,这言明于表的背叛,他还要赶她走吗,不管怎么样,她跟了湛戈可是不会背叛的,除非,湛戈死。

湛戈厉声道:“出去!”

语气中充满了阴鹜。

方才的话唯有湛戈和瑶花听到,赶来的人都不明其意,还是都退了出去,关上门,一室清静。

“然后呢?

你还没有说完呢,不是利用我,谁觉得你是在利用我。”

声音冷然,一步一步像是踏在卷里的心口上。

咚——咚——咚——宛如重石。

卷里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他昨晚跟魅姬在一起,为什么要骗她呢。

为什么要骗她是在办事呢。

直接告诉她,她也许会失落,可是不会像现在这么难过。

湛戈觉得自己的手都是在发抖的,走至黑纱前,一把撩开。

浴池边空无一人。

湛戈停住,对,空无一人。

卷里朝着湛戈所看的方向看去,轻微的吐了口气,云天消失了。

在这落针可闻的静默下,再轻的叹息也显得尤为明耳。

“你在庆幸什么?”

湛戈和衣下水,面色冷然,一步一步走进卷里,周身气息卷里久未再闻,企图转身逃落。

却被一双大手极快的揽入怀中。

纤腰被掐的极紧,卷里有些生疼,忍不住轻呼出声。

久久,温热的气息才吐至耳边,声音冰凉。

“如果你骗我,我就杀了你。”

于此同时,卷里的脑海中也出现一道声音,“你自己选择是否让他知道真相,若是要,我可以替你证明。”

卷里脸色煞白。

下颚一痛,大手扣住,被迫扬起,“回答我!”

卷里咬牙,“我只是做了个恶梦,梦里,别人说我变成江欺雪的样子接近你,利用你。”

声音不自觉的打颤,最终还是掩藏了真相,等到有一天,她变成人了,再告诉他好不好。

脑后方的阴鹜视线,宛如一把刀子,直直的插着卷里的后脑勺,温热的气息吐在耳际,语气却极为阴冷。

“然后呢,我想听后面,你只是,只是什么?”

湛戈的语气甚至比卷里更颤抖,若是卷里能看见,就会发现他的面孔,竟然比她还苍白三分,此刻虚弱的就像生了一场大病。

“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陪你到老,就这么简单。”

长睫颤了颤,看不清楚卷里的神色,此刻两人贴的极近,可是,却像离的好远。

啪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湛戈草木皆兵,抬头一望,可这上玄殿内无藏身之地,即便是屏风也是一透可见。

低了低眼眸,掩住深意。

脑海中出现那男子的声音,闭了闭眸子。

掐住细腰的手缓缓松开,是俯下了脑袋,眼眸中的阴沉之色被他按捺下去,凑到卷里耳边,“如果你骗我,我真的会杀了你。”

然后,再杀了他自己。

卷里抬起头,转过身,眸中带着盈盈水光,直直的看着湛戈,“那么你呢,如果你骗了我,会让我杀了你吗?”

“我不会骗你。”

湛戈冷冷的看着她,说的极为理直。

“你昨晚在哪里?

我等了你一夜。”

刚说完,卷里就在心里骂傻了自己,忍不住自嘲一笑,她是被动地那一方,怎么能对湛戈发起脾气呢,先低头的应该是她,立马又朝着湛戈笑了,主动拿起湛戈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湛戈,你信我好不好,我不会骗你,如果有一天我迫不得已的隐瞒,那一定是有原因的,你信我,我不会伤害你。”

湛戈脸色没有丝毫好转,千言万语,最终还是翻滚成了一句,“你的迫不得已,会不会让你变成第二个江欺雪。”

说完便彻底松开手,未再看她一眼,就着一身湿漉漉的袍子离开。

门外的人站了不少,瑶花却是凑上去贴着湛戈,“尊主不必伤心,让瑶花陪你可好。”

眼光却是飘向门后,怎的就湛戈一人出来,怎么说奸夫总要带出来吧。

湛戈却是大手一挥,瑶花措手不及差点跌倒。

“滚。”

最后的好言也无。

这色变,众人皆知,魅姬被尊主给赶出血山,前些年本就对她没有好颜,现在也是人人面带讽色。

瑶花一咬牙,红色的唇被咬的鲜血直淌,湛戈这分明就是在责怪她让她看见这一幕。

挺了挺身子,扭了扭身子,以妖娆的背影离开血山,不过再次进入风雨飘摇的江湖罢了,还真当自己是湛戈圈养的金丝雀了。

靠天靠地靠男人都靠不住,还是靠自己吧,刚准备下山,身子骤然顿了一顿,嘴角带笑,妖娆至极,转身去了阴虚殿。

她走是可以走,可是,不留下些东西那可不是她瑶花的作为。

青黎和青琪休息了两个时辰便回了殿,本以为卷里洗净了就会自己出来,之前也是如此,可是这一去,便发现不对劲,卷里依旧立在水中,水的温度早已温凉温凉。

“玄姬,快上来吧。”

青琪捧着衣衫叫道,卷里这才回过神。

伸出手,手指已经泡出了褶子,皱巴巴的一片泛白,难看的紧,干了不一会儿,又恢复原状。

想起方才湛戈走后,云天出现与她对峙,她想责怪云天,可是云天却看着她说。

“你喜欢他,却不信他?”


卷素急急将卷里抱回了上玄殿,卷里在他们进门后就抬手将上玄殿的门关上,落了栓,挡住外面的人,卷素焦急中也未发现异常。

“妹妹等着,哥哥叫人来给你治伤。”

将卷素放在上玄殿的大床上,转身就要离开,袖子却被人拉住。

回过头,却见卷里惨白着摇了摇头,“我没事,哥,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等哥去叫来别的大夫咱们再说。”

卷素轻声道,转身就就离开,袖子一紧确实被卷里紧紧拉住。

“不能叫大夫,不能让他们看见。”

卷里声音有些沙哑,卷素回过头。

却见卷里坐起了身子,轻轻将手上的衣袖拉开,原本白皙的手臂上此刻沾满了血迹,似惨不忍睹,可是这只是表象。

而她擦拭手腕,没有虫子,此刻皮囊恢复如初,擦掉血迹后仍旧光滑白嫩。

卷素一时惊愕,颤抖着来回将卷里的手腕擦过,没有伤口,一丝伤口也无。

“怎...怎会...我明明看见...”明明看见蛊虫生咬,血肉模糊。

细嫩的手臂,鼓起着几个毫不协调的小包,卷素一碰,那小包竟然像是在动一般。

可卷里手上确实一丝伤口也无,惊愕抬头,却见卷里对着他苍白一笑,带着极为信任的语气道:“哥,这就是我的秘密。”

伸手,从头上拉出一个细雪银簪,头发顿时散落,此刻绝美的模样更甚,可是卷素毫无心思欣赏。

眼睁睁的看着卷里将细簪的尖端狠狠的插入自己的手臂,发出一个声想阻止,伸手来不及,惊愕的话便被自己吞下了肚腹,卷里咬唇,却并未呼出声。

被细簪插入的手腕没有丝毫血迹流出,忍着痛,一个用劲,带着魂气防止它急速愈合,像是划破一张白纸一般,划开了皮,玉肌白骨,让人森寒。

而那肉中,有一只肚子撑的极圆的黑色蛊虫,恶心至极,那肚子便上下颤动着,卷素这才了然,那就是那些鼓起的小包。

“哥,你怕吗?”

卷里缓缓开口,用银簪将那蛊虫挑出,蛊虫落到黑色床被上,随着细簪的抽出,细长的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卷素显然已经惊住了,唇动了动几番,却发不出声。

这一幕,太过骇人,已经超过了他这二十三年来的认知。

“哥,你觉得,我是妖魔吗?”

虽是疑问,语气却是颤抖笃定,长睫拉耸着,睫下眸光黯然,很显然,她赌输了。

没有人会接受这一幕,人是生老病死,顺天由命,而她不是人,对人来说,她是个鬼怪是个妖魔,是个怪物。

怦——怦——怦——又是三声,沉重而又缓慢,彰显着敲门之人的犹豫。

二人皆是回过头。

“她怎么样了。”

卷里惊愕,仅仅的捏住卷素的袖摆。

卷素回过头看,眉头紧锁,眸光里已经饱含泪光,有绝望,有隐忍,有不得已。

浅唇微颤,哀求道:“哥,不要让他知道好不好。”

那个他是谁可想而知。

转吸之间,俩人心思都是七上八下来回翻转,卷里的心更是一口气都提到了坎儿上。

终于,卷素还是扭过头大声道:“她怎么样都与你无关,我的妹妹我来照顾,你们血楼的人,我一个都不信。”

声音有些沙哑,是方才嘶声力竭时造成的。

听到卷里的话,卷里浅浅的吐了口气,眼睑阖了阖,嘴角微微上翘。

她终于还是,赌赢了。

门外久未有人说话,卷素说的是事实,阴姬是生死堂的堂主,是血楼的人。

是阴姬让卷里变成这副模样,卷素不信血楼的人也情有可原,片刻后,门外沙沙的脚步声逐渐离去。

床边一个下陷,卷素坐了上来,显然卷里是没有任何危险了,这下他倒是感觉浑身都疼了。

“你还笑的出来,告诉哥是怎么一回事。”

忍着痛,抓起卷里方才拿银簪的手,手腕处仍旧有两个小包鼓起,不难想,依然是蛊虫。

而看遍她浑身上下,从颈脖到脚踝处各个地方都有。

看到卷里微微上翘的嘴角,和欣喜中的眼神,宛若方才的苦难都是过眼云烟,定了定神,主动拿起银簪,用极快的速度划开卷里的皮囊,挑出钻进去的蛊虫,扔到地上。

速度快,则痛越小。

这个行动也向卷里证明着,他可信。

卷素不是不怕,只是想了想,如果卷里回害人,那么她也不会被阴姬折磨成这样。

如果她这样都算是妖魔,那么人岂不是比妖魔更可怕,既然这样,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虽然仍旧能感觉卷素的手有些颤抖,不过,这样就够了。

很快卷素就将卷里手腕上,脚腕上以及颈脖处的蛊虫都挑了出去,但卷里仍旧未开口,卷素也不着急,将银簪插回了卷里头上。

改而松开自己脚上包裹的粽子药布,丝丝血迹渗透出来,卷里自然也是看见了。

“哥,让我来。”

主动接过卷素手中的动作。

卷里伸手,在卷素脚心的伤口上缓慢拂过,卷素只感觉脚心一阵暖意,随即所有的伤口恢复如初,正想高兴,扭了扭脚,抬头,却见卷里的面容逐渐从饱满到蜷缩,额头上也微微起了纹,心下一惊,快速握住卷里想要继续治他手上被蛊虫撕咬伤口的手腕。

眉头紧皱,“给别人治伤你要付出什么代价。”

显然她不是万能的,治伤也不是信手拈来,任意可取的。

卷里有些俏皮的用另一只手,捏了捏自己像是老了十岁的面容,“这只是一副皮囊,我是一个情魂,我只有用魂力撑起这衣服皮囊才能看起来像个人,哥,我想当一个真正的人,只有湛戈的情才能让我成人,所以,我要瞒着他。”

她可以用卷素来赌,但是,她不能用湛戈来赌一丝一毫。

现在的湛戈对她,完全达不到对她毫无芥蒂,毫无疑惑,无所顾忌的爱她,所以一旦他知道真相,她自己都不能确认是否还有机会。

意思简短明了,卷素苦笑了一番,看着卷里没见的倦意,拍了拍她的脸,“无论你是什么,都是我妹妹,想来你也是会累的,哥守着你,你休息吧。”

没有玩笑没有戏闹,真正沉重的如同一个守着自己妹妹,同时守着她秘密的哥哥。

听到这句话,卷里终于可以放心的闭上了眼。


曲青停驻脚步,随后却是一把推开了那根拐杖,回过头望着誉阴欢的面容却是丝毫情绪也无。

“你是生死堂的堂主,一切事宜以尊主的安危为首,不要几次三番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几次三番害的尊主受伤,无论是因为你,或者是间接的因为你那都是不应该的,话说道这里听不听你自己掂量,可若是再因为你而让尊主受到伤害,我曲青第一个不容你。”

眼神撇过誉阴欢身后的青藤。

青藤只觉得心中莫名一跳。

“最后一次唤你阴欢,希望你好自为之。”

曲青说完却是拿着药决然离开。

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但是他不知道,在他离开过后,誉阴欢却是转过身又是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青藤的脸上,一只拐杖没有支撑随之倒地发出沉重的闷响声。

第二天,正午曲青计算好湛戈卷里用完膳的时间,热情满满的熬好了药,端到主殿站在门外时,却正好看见卷里开了门走了出来,一身锦雪纱织的白色长裙,配着瑰丽红色的花边,腰间用同色腰带系成一个优美的蝴蝶结形状,纤腰楚楚,笑意盈盈的看着血山春暖花开的景象。

卷里狠狠的吸了一口气,血山的景色真的美,处于不高不低的地势,空气极好,入鼻的清新都是让人神清气爽,正午配上阳光,终于有了一点春息,回过头对着殿内笑道,“阿湛,不如我扶你出去走走吧,今日外头日光晒的正好。”

余光撇到了端着汤药而来的曲青,含笑上前道,“曲青,你端了什么,热气腾腾,是什么好吃的吗?”

“不,这是给尊主的药。”

曲青身子一僵,心中却是疑惑,难道少夫人和尊主成亲后就会变的这么热情?

抬眼却看到卷里含水柔柔的眸光,眉间似有不忍,心中一颤,这是什么表情。

还没等曲青转过心思,手中的汤药就被卷里接过。

“阿湛,你要喝药吗?”

卷里端着药回到殿门外。

一双长腿却是踏出了门外,湛戈草草披上了衣衫,和卷里同系,白色长袍暗红底纹,此刻衣衫并未系好,露出半裸的胸膛,弧度异常诱人,加上湛戈未打理的墨发和苍白的面色,含笑立于门前的妖孽模样。

若不是胸前真的平坦,谁都会觉得是哪个祸国妖姬如此诱惑人心。

“这是什么?”

湛戈接过药,药味有些熟悉。

曲青连忙下跪,“是属下自作主张熬的药,上一次尊主因为药浴事宜而失血过多用的就是这张方子,属下想这次应当也可以用。”

湛戈的眉眼依旧弯着,看到因为曲青的话而稍显惊愕,红唇微张的卷里,眼神深了几番,显然卷里是不知道她这副模样有多诱人。

不过湛戈却是看着卷里,毫不怀疑的将这碗药喝下,落在曲青碗里却总觉得他像是再喝少夫人而不是再喝药。

喝的太过急促,反倒咳嗽了起来,卷里连忙替他拍了拍胸口,“喝那么急做什么,左右药也不会跑。”

她是差点忘了,人生病是要喝药的。

大概因为她不是人,所以觉得自己是万能的,金刚铁骨都不会坏。

手还没有拿来湛戈的胸口,却被他抓住,一手将碗绕过卷里直直递给曲青,拉着卷里就朝着另一边而去。

“湛戈,你要做什么?”

卷里丝毫不解其意。

“你不是让我晒晒太阳吗?

我带你去个晒太阳的好地方。”

湛戈刚说完,自己就被卷里拉着停下,回过头却见卷里皱着眉头盯着自己胸前。

然后毫不犹豫的又把自己给拖回了殿内,一边絮絮叨叨道:“我让你晒晒太阳是为你好,可你现在还虚弱着,虽然开春日头正好,可是冰消雪融还是有凉意...”湛戈看着卷里的背影,听则她的唠叨,却突然觉得,那个在他心里几乎完美的画中女子,此刻呱噪的竟然有些可爱。

或者说其实她一直这个样子,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动让自己喜欢,做了太多太多让人心疼的事。

所以在他心里刻成了一个不可磨灭,唯美的小心翼翼的让他不敢去伤害的烙印。

而接过了空碗之后的曲青居然有些好奇,好奇自家尊主成亲后是什么模样,如今看着那高大的身子,被娇小的少夫人拖着走,而自家尊主居然还傻傻的笑着,那模样。

真是觉得自家尊主变成了一只狗,还是一条极为听话的哈巴狗。

很快曲青使劲儿摇了摇头,他怎么能这么想,他家尊主应该是气势磅礴,冷面相对,让人接近不得的阎王模样,怎么会是这忠犬样子。

他一定是产生了幻觉!

无论曲青怎样搓着眼睛,结局都是湛戈被乖乖拖回了殿内,然后二人关上门。

“亵衣呢!

你怎么可以只穿一件外衫就说要跟我去晒太阳!”

卷里和湛戈大眼瞪着小眼,伸手捞着湛戈的衣衫,发现竟然只是套了一件外衫,而外衫下都是,真!

空!

的!

转过身从一旁拿过婢女准备好的湛戈的亵衣,“阿湛,我突然想到人是会生病的,你昨天才答应过我什么,别今天就忘了,你好歹把亵衣给穿上吧,亵裤也是,出去后一吹风,衣衫扬起就能看见你白花花的大腿。”

转过头却看到湛戈依旧站着,伸出手盘算着什么,丝毫未动。

卷里就那个心纠,走到湛戈面前,放下亵衣,然后一把拉开湛戈自己系的半松半垮欲盖弥彰的腰带。

看到结实的小腹后,卷里微微红了脸,随即却感觉腰被一双大手搂上,抬起头,那双狭长好看的细眸中带着狡黠之意,俊脸逐渐放大,最后贴着她的耳朵暧昧的气息吐露在她的耳垂边缘,声音带着半是勾引,半是诱惑道,“娘子如此主动,为夫盛情难却,可是这几日为夫实在是没有体力,咱们过几日再去那张雕花的玄木大床上仔细聊聊可好。”

疼的一下,那张方才还是粉红的小脸,现在彻底如同滚水的虾子,红的简直能滴出血。

卷里毫不客气的推开了湛戈,结果湛戈身子太过虚弱,又退了几步差点摔倒,卷里又惊慌的立马扶住湛戈,稳住身形后,这才娇嗔道,“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轻笑声从头顶传来,卷里抬起头看到湛戈笑意的眼眸,薄唇轻启,语气却是极为认真的道,“我刚才算了一下,这是成亲的第四天,我差点以为我把我娘娶了回来。”

卷里哪里还不明白湛戈这是在说她啰啰嗦嗦。

霎时心中的委屈就盈满了起来,她只是突然发现,要以一个人的生活,来照顾湛戈她做的远远不够。

她不会饿不会冷也不会生病更不会受伤,可是湛戈会饿会冷会生病,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不老不死,而湛戈会老会死。

现在彻底的拥有了,她却反而更担心了。

湛戈却怪她有些啰嗦。

眼泪就要滴下来的时候在湛戈发现之前转过身,又生生的把眼泪给憋了回去,罢了罢了,她毕竟不是一个人,她没有体会过人能体会的感受,也许人真的不喜欢这么啰嗦呢。

努力的憋了又憋,湛戈一直没有说话,还是忽略心头的失望,换了一张笑脸要转过身朝着湛戈微微一笑,先道歉,湛戈不喜欢她啰嗦,那么下次她就不啰嗦了。

刚转过身,鼻子就差点撞上了结实的胸膛,手却是已经被人紧紧的握住,朝着门外走去。

卷里惊愕,这才发现湛戈已经将自己整理了个遍,衣服整齐着身,袍子下的裤脚也是妥妥的扎进了靴子里,远来方才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湛戈自己在穿好了衣服。

因为惊愕,脚步稍显拖沓,湛戈自然感觉到了,回过头带着笑意道,“你不是说要带着我去晒太阳吗,我现在怎么觉得是我带着你,你反而不是那么乐意了。”

语气中的愉悦的似乎方才什么都没有说过。

卷里突然就憋上了一股气,闷声开口,“你不是不喜欢我啰嗦吗?”

脚步却跟上了湛戈的步伐没有停下。

湛戈轻哦了一声,像是默认一般拉着卷里,直到出了主殿,绕着围廊,拉着卷里走至银莲上,想起卷里似乎怕高,伸手揽住她的后脑勺,让她贴近自己的胸膛,看不见银莲下的高低落空让人发晕的视野。

直至银莲的落地发出巨大的声响,常年累积的血腥味再次飘来。

这时,卷里才听到湛戈浅浅的说了一句,“不过好像这些年来,我一直到很想她。”

想他每一次冰天雪地里出去练功的时候,白水依总是拉着他的衣衫看了又看,就是觉得他穿的不够多,最终还是湛天极度不满意的说,练功总要吃些苦,不过冷一些算什么,何况他都快被你包成了粽子。

后来大些了,湛戈自己就不喜欢粽子的模样了。

他要帅!

他要酷!

无论寒风凛凛还是大雪飘飞,他都要保持风度,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不能因为穿成了粽子模样而被毁。

然后白水依每一次都极为不满意,一直在他耳边唠唠叨叨。

那时候湛天可得意了,朝着白水依讨好道,“夫人,你来唠叨我,来唠叨我。

他长大了,翅膀也硬了,听不进去你说的话了,你别气,我来听我来听,你说什么我都听。”

然后一晃,那声音安静了十年。

在他偷跑至下山之前,白水依还在晚上偷偷溜进了他房里,拿着大堆的银票,塞进他的包袱里说,“湛儿啊,你爹不乐意你去江湖,可娘乐意。

不出江湖哪儿来的媳妇儿,当年你爹不也是去了江湖才遇见娘的吗?

咱们湛儿长得这么好看,血楼里可没有能配的上的,这一次出去可要带喜欢的人回来。”

以湛戈当时看见江欺雪的心态就是,这姑娘好看配小爷勉强的上,小爷要带着她回家见亲娘!

湛天不同意他跟江欺雪,是因为江欺雪是江衾的女儿。

湛天从未对他说过他们的过去。

可是白水依却在夜里拥着他说,“喜欢就去努力,努力让她也上喜欢你,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件事。

别听你爹瞎说,你娘我当年也是个冷若冰霜的冷美人,看谁都觉得别人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只不过是没想到最后被你爹这只癞蛤蟆给吃到了。”

付云姝说他不了解白水依和湛天。

应该说,是付云姝不曾了解,因为白水依和湛天在他面前的模样,和作为血楼尊主和尊主夫人在别人面前的模样毫无一丝相同。

二人不约而同的对他们之间过往避之不提,只是幸福的模样,让湛戈觉得那些过去肯定也是幸福的,所以,江湖因为他们成了一个令人向往的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湛戈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又想起了过去,不由自主的转头看着卷里,却看到一双努力瞪大的美眸,认真的看着他,从她的瞳孔里倒映出他自己的脸。

卷里听到了湛戈的话自然是知道湛戈说的什么,这才意识到是自己草木皆兵了,湛戈方才只是开个玩笑,她竟然没有听出来。

看到湛戈的表情,不用说也知道,湛戈方才说过的话,他一定是想起了白水依。

所以她静静的等着,回忆是最不能被打扰的东西,因为值得用怀念的眼神回忆的过去一定是美好的。

“娘子目光如此坦诚,为夫会以为娘子在暗示什么。”

湛戈勾勾唇,调戏卷里的话简直是信手拈来。

卷里先是脸骤然一红,随即又立马反映过来,笑着拉着湛戈往前走,回过头看着湛戈回击道:“就算我暗示你,你也做不了什么啊?”

美眸上下打量着湛戈,用他方才的话堵回他。

一回生,二回熟,他们来日方长,不能次次都被他压在底下,否则生活如何有乐趣。

湛戈吃瘪,无话可说,卷里如同打了胜仗一般高兴,脚步也跟着飞跃了起来,稍微快了些,却是让湛戈脚步急促后,就是因为气力不足而咳嗽,苍白的脸在还未出魈尸谷的阴郁下,衬托着失去血色的脸让人看着尤为担心。

“咳咳...”这一声让卷里又暗自懊恼,她又给忘了。

因为她不会饿,所以她忘记湛戈昏迷三天,会饥肠辘辘;因为她一受伤就会自己愈合,所以她忘记湛戈是人,一旦生病受伤,恢复的时间比她慢的多。

何况现在的湛戈始终不愿意见誉阴欢,上次交流也是极为冷淡,她想,一定是有她的原因。

扶着湛戈慢吞吞的走出魈尸谷。

湛戈所说的地方是月泉前的草地上,二人只消往地上一躺就能任由阳光暖洋洋的晒遍全身。

冰消雪融春暖花开之时,草地仍旧有些湿润,两只手却是始终十指相扣。

二人的身影从上至下,却能看的模糊,但是湛戈与卷里的衣衫特别,能在月泉前大张旗鼓让众侍卫视若未闻的人,除了尊主和尊主夫人外,别无他人。

在上方的誉阴欢默默的注视着二人,压抑着心中的嫉妒,仔细观察着湛戈的脸色。

湛戈的面色苍白,她一看就知是气血不足,但是湛戈偏偏又笑的一脸满足,她从没看到湛戈如此笑过。

青藤果然说出,她曾经向卷里端了药。

可是却被卷里拒绝了,卷里说,这药,湛戈以后再也用不着了。

誉阴欢咬着唇瓣看着下方,心中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的捏住,痛的难以窒息。

原本,她可以一直默默的陪在湛戈的身边,可是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了,她成了一个无用之人。

湛戈再也用不着她的药了?

那岂不是在说她往后再也没有用了?

她用什么名义留在湛戈身边。

对了,卷里是妖,她可以治疗湛戈伤口,是不是也能治湛戈的病,所以说,以后她再也没有机会出现在湛戈的面前了,是吗?

誉阴欢紧紧的捏住了拐杖,最终却是冷冷一笑,杵着拐杖摇晃着离开。

在夕阳西沉之际,湛戈和卷里才回道房内,大概卷里没有想过,她的一片好心会造成一个极为严重的后果。

“尊主和少夫人成亲后,尊主就几天没有出过房门,昨天看见他牵着少夫人去了魈尸谷,那面容苍白的宛如被吸干了血一般,你们说,这该不会是纵欲过度造成的吧。”

侍卫换过班后回房的路上二人并排无事闲聊。

“那你怎么不说,少夫人不是人,是个妖。

可至今尊主也没有透露少夫人是个什么妖,该不会是狐妖吧,长得那么好看,说不定就是魅惑尊主来的。

听话本里的狐妖都会采阴补阳,咱们尊主该不会是被采了吧。”

另一个侍卫说完,却是自己都笑了。

“你傻了吧,少夫人要是采阴补阳哪儿用等到现在,非得成亲后,咱们尊主又不是黄花闺女,我看啊,还是纵欲过度。”

那侍卫撇嘴不置可否。

二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却是有功夫的人都能侧耳听个清楚。

其中一人却是机杼的眼线,在听到这谈话后皱着眉头去了霆堂报信。

“荒唐!”

机杼啪的一声拍案而起。

无论是卷里的模样,还是杀了他派去的人的作为,他就已经不喜,可是因为冤枉了卷里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成亲那一日的反应也是告诉他,她是不能为湛戈生孩子了,他更是不满。

可是如今别人说湛戈纵欲过度!

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还怀疑是被妖精给采阴补阳了,联想到湛戈三日未出过血楼,机杼更是气都不打一处来。

湛戈和卷里是莫名其妙被请到霆堂。

湛戈当真不喜欢机杼这个老古板,刚愎自负,又总是以自己的思想做别人的决定,当初机杼自个儿选择去霆堂也不过是因为,除了霆堂外,其他堂都是需要听命行事,而他则不用所以才留在霆堂。

机杼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湛戈上上下下,沉声道,“三天不出门,被折腾成这个模样?

现在可高兴?”

斜着眼却是神色不好的看了看卷里。

湛戈皱了皱眉头,他自然之道机杼是误会了。

可是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丢给了卷里一个放心的眼神吼,淡淡的回道:“不高兴,我爹说他成亲的时候可是七天没出过门。”

话出后更是惹得机杼眉毛胡子全都翘了起来。

小子不听话,老子更不听话,可是老子有出息啊,他什么都不能说,这小子还什么都没做呢就这么翘辫子。

可是对这个话题,机杼敬谢不敏,他孤家寡人,所剩时间不多,谈这个话题,伤感情。

最终摆摆手,转头对着卷里道,“你既然不能为湛戈生孩子,那么,总要让湛戈留个种吧。”

卷里脸色霎时变的苍白,机杼这是要让她跟别人分享湛戈了。

这个就是湛戈都忍不了,一点没客气的拉住机杼的衣领,咬牙道,“老头儿,我忍你很久了,你管霆堂也就罢了,你连我什么时候生儿子都管,这路是不是修的太宽了。”

机杼一点没惧,拍开湛戈的手,“反正我也是老骨头一把,没多少时间了。

可是湛戈我可告诉你,你爹是二十二岁时生的你,死时还未到不惑之年,可以说是正直壮年,还是年轻有为就死了,这一切可都是你害的。

你姓湛,你若是不早日留下个血脉,若是哪一天你也同你爹一样,被人害的英年早逝,那你又当如何。”

机杼说的话极为难听,可是也是事实。

听到机杼的话,湛戈却是纳闷儿了。

“我湛戈在此立誓,余生仅有卷里一人。

你如果有意见,就去找我娘聊聊,问问她愿不愿意和别人分享我爹,你要是嫌自己活得太久,就自个儿找个棺材躺好,我还能看在你是大长老的份上帮你撒几抔黄土。”

“你...”机杼呼出声,湛戈向来不喜欢他,他是知道的。

只是因为他是长老,所以湛戈不得不尊重他。

可是这是湛戈第一次正面跟他唇枪舌战,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卷里,机杼心中不爽了,湛天因为白水依不尊重他,湛戈因为卷里不尊重他。

俩父子一个臭德行!


话出口湛戈才反应过来自己入了神。

那些画面太过美满,却因他自己而破碎,所以他也自责,一直不敢回想,而如今却在卷里的身上看见了。

明明是一张长着害他至此的脸,却做着,说着,让他不断动容的事和话。

刚要开口,一根沾了辣酱的筷子就伸进了他的唇瓣内,随即离开,带着一种似乎热泪盈眶的感觉从舌尖蔓延到心口。

“这么辣行不行,我放了一点糖,我觉得应该...”话语戛然而止,后脑上出现一只大手将她被迫压向他,精致的五官逐渐放大,甜辣的味道在俩人的口腔蔓延,所有的话都被人吞咽入腹,许久才离开,某人嘴角上扬:“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卷里这才回神,面颊通红,血流奔涌的感觉越发明显,唇瓣不由自主的微抿着,好像味道还不错。

湛戈轻笑,太多年,这样的感觉他太多年没有体会到了。

世上长得像的人,又不仅仅只有这一个,也许,他可以尝试着再信一次。

两个人极其安静的用完这一顿小涮锅后,刚到亥时,卷里用的极少大部分时候都在为湛戈涮肉。

用好了,湛戈才起身朝着上玄殿的琉璃池走去,卷里迈着小碎步跟在后头,然后走着走着,湛戈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

卷里从他身后凑出来。

“你要让我这样沐浴?”

抬了抬手,玄色袍子的宽大袖摆发出刷刷的声响。

卷里红着脸,连忙就走到他面前,在湛戈企图开口的下一刻,嗖的就将他的腰带扯了出来,衣料本就极为软滑,现在直接落到地上,这一刻无了冷冽的气息,若隐若现,竟然比卷里还诱人三分。

恍惚都听到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湛戈妖孽的一笑,伸手拖着卷里就前往琉璃池,此刻婢女都已经退下,湛戈先于卷里下水,卷里看着也要跟着下水,却被湛戈制止。

“不必了,你在上面等着就好。”

湛戈声音浅淡,望着冒着白雾的水面,因他进入而起了波澜。

湛戈制止,卷里才意识到药还在外面。

将药端了过来,湛戈看了一眼,是墨红色的那一碗后,就闭上眼睛。

卷里一直在等,等所谓的时机成熟,所以一直看着湛戈的后背。

湛戈咬牙,子时将要过半,那种感觉即将袭来,身上的热血开始涌动,肤色逐渐变红,浑身发烫,周围的水像是因为湛戈而变得滚烫一般,开始沸腾起来。

卷里一惊,以为时候到了,就要将药倒进去。

“别倒。”

湛戈沉声开口,声音像是隐忍。

雪白的背脊从白到红,然后逐渐胀了起来,紧接着青色如同蔓藤一般的东西从后腰脊处爬上背脊,爆裂的痛苦瞬间卷席湛戈全身,卷里也看到那恶心的如同青虫一般的东西。

仔细一看才发现是血脉,血脉胀烈像是快要爆烈一般,扭动的奇形怪状。

“快倒。”

湛戈憋声,卷里心都一紧。

连忙将药倒进琉璃池,墨红色的药汁却在倒入浴池翻涌瞬间,变为了蓝色,在水中以极快的速度涌向湛戈的血脉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