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家给女儿办完婚礼后我便赶忙回城里开门营业。

倒不是怕少赚钱。

而是担心我不在的这些天环卫工人们辛苦了一天没地方喝口水歇个脚。

门帘刚打开还在做卫生的时候，我最早认识的环卫工人刘大海便黑着一张脸走进店内。

我还沉浸在女儿大婚的喜悦中并未察觉出他情绪不对。

“哟，老刘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正当我笑着准备从抽屉里抓一把喜糖给他的时候，刘大海一掌拍在餐桌上：

“周老板，你这三天到哪里去了？工人们都在传你家不卫生怕被查出来连夜跑路了！”

他的话让我有些摸不清头脑。

但做生意以和为贵，我也不想大清早和他起冲突。

便依旧将那把喜糖递给他：

“闺女结婚，回乡下办喜酒去了。这不怕你们没处歇脚赶紧上来给你们开门营业了么，我老婆还在老家都没一块上来呢。”

本以为他听完缘由还会祝福我家有喜事。

毕竟我进城开快餐店的时候第一个认识的人就是刘大海。

当年看到他寒风中一个人孤零零地蹲在快餐店门口啃着一块馒头就着一包咸菜，我心中不禁一阵酸楚。

便将他请进店内给他提供了一份简单的午餐和一碗热汤。

当时刘大海甚是感动，对我千恩万谢。

还告诉我他们这些工人很多都是这样的，若不是家里困难，谁又会这么辛苦起早贪黑地工作呢。

我平日信佛，听完他的话直接大手一挥。

告诉刘大海以后环卫工人只要累了都可以来我的店里休息。

夏天提供冰水冬天提供姜汤。

甚至每天提供一荤一素的盒饭，米饭管饱。

开始他们每次吃完饭都对我感恩戴德，时间一长却都是一抹嘴抬屁股走人。

看都不看我一眼。

这些我都没有在意，毕竟这个福利已经提供了三年，我就当为自己积德行善。

刘大海听完我的话却没像我想象中那样给我祝福。

反倒是一把打掉了我递过去的喜糖，指着我的鼻子骂道：

“女儿结婚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好让我们自己解决午饭啊！这些天大家每天都到你店门口伸脖子看，也没带饭，谁都没力气干活！”

他这举动让我的火蹭的一下就上来了。

我走到店门口用力拍了拍门上贴的A4纸：

“你们那么大一群人，没一个识字的么？！这里不是贴了‘家有喜事，休息三天’吗？再说了，这一条街至少有四五家快餐店，我家关门你们不会找别家去吃？”

刘大海理直气壮地叉着腰跟我争辩：

“那去别家吃饭不是要钱么！我们家境都困难，上有老下有小的，哪里吃的起十几块一份的饭！”

争吵声太大，陆陆续续很多人围观过来。

刘大海见有人看热闹，一个大老粗直接坐在地上闹了起来：

“大家伙给我评评理呐，这家店老板说好给我们环卫工人免费提供汤水和午餐的，现在又出尔反尔，害的我们几天吃不上饭！”

“我们这活儿本就是力气活，没了力气，怎么给大家创造一个干净的环境呢！”




我被他这颠倒是非的言论所惊呆。

而且已经快到了饭点，他这样堵在店门口会影响我做生意。

“老刘你赶紧起来，大男人哭哭啼啼什么样子！你就说吧你到底想咋样！”

听到这句话刘大海眼睛一亮：

“你三天都不在，当然是要赔我们三天的饭钱了！按你店里一荤一素10元的标准，平时每天差不多30个工人来吃饭，那一天300，三天就是900，加上汤水，你得给1000这事就算完！”

刘大海这波精妙的计算让所有人惊掉了下巴。

尤其是我。

免费给他们提供的，还得折现给他们？

围观的人有些听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也按捺不住了纷纷开始指责刘大海：

“这位大叔，我没理解错的话，人家老板是免费给你提供午餐和水的吧？你怎么还有脸让人给你折现，还说‘赔’你呢？”

“老板给你是情分，不给那是本分，你咋这么不知足！”

“别拿自己是弱势群体说话，别人虽然穷，至少还有尊严！不像你，连吃带拿的！”

刘大海被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再不走就怕是要被口水给淹死，于是连忙灰溜溜地走了。

当天中午刘大海没再腆着脸来吃午餐。

但是其他环卫工人还不知道上午发生的事，见我开门了便纷纷过来吃午饭。

很多人一进店就问我这几天怎么没开门。

我也一一向他们解释说女儿结婚，大部分人只是“哦”了一声，脸上还带着不悦。

只有寥寥数人向我道了声恭喜。

突然我的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在想我这三年来的善良是不是做错了？

人们都是生米恩斗米仇，现在看来真就是这个道理。

忽然我的目光注意到了一个女环卫工人。

吃完饭后一抹嘴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可乐抠开罐子就边喝边往外走。

“冯姐你等等！”

我叫住了她。

冯姐脚步一顿，有些迟疑地回头看向我，手还在不经意地将那罐可乐往身后藏。

“可乐两块五一罐，你还没给钱。”

其实平日里他们也会趁着人多从冰箱里偷偷拿一瓶冰镇饮料。

我虽然注意到了，但是因为体谅他们辛苦也就当做不知道，从没有找他们要钱过。

随后我又看向另一个男人：

“张哥，差不多得了，我那罐泡菜今天才加满的，这都被你打包了半罐了。”

又转头：

“哎哎哎陈姐，你拿那么多一次性筷子干什么？那一把得有50双吧？家里没筷子啦？”

他们占的这些小便宜我平日里都知道。

但是有了今天早上那事儿后，这些行为我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被我当众揭穿后，他们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小周啊，你，你不是说咱们免费喝水嘛？”

“就是呀你这泡菜不是也写着随便吃嘛。”

“餐具你也没说收费的呀，姐就拿你几双，怎么还计较上了！”

这下我是彻底看清了这些人的嘴脸。

我免费提供就等于他们可以把我的店都给搬空。

“冯姐，你们免费的水在那！”我指着自动饮水机对她说。

“我说随便吃，没说能打包回家吃啊！”

“餐具不收费你就把我整桶筷子给薅走了？”




我的话让他们十分难堪。

但是他们的脸皮还没有刘大海那么厚，便不情不愿地把多拿的东西给我放了回去。

冯姐扫码给我付可乐钱的时候还嘀咕了一句：

“这钱你也收的安心！”

不明白我有什么不安心的，我按市场价卖，又没多赚她的。

结果打开手机一看她也只付了2块。

还少给我五毛。

拿他们三个做榜样以后，其他在吃饭的环卫工人也没人再敢贪这个小便宜。

张哥走之前还一副教育的口吻对我说道：

“小周啊，你的生意都是大伙照顾起来的，你看你现在生意多兴隆，有时候我们想来吃饭都没有位置坐！”

他这话倒是提醒了我。

既然他们占了正经客人的位置，那干脆就让他们让出来吧。

我家生意好是因为物美价廉，干净又卫生。

这条街的同行都没我家给的菜量又多价格还实惠。

两年前有个美食博主来店里吃饭发现我还给环卫工人免费提供餐食和汤水，便在自己的账号上宣传了一番，大赞老板菜品良心做人也良心。

从那以后我家的生意便大大的好了起来。

真不知道张哥说我的生意都是他们吃免费餐食照顾起来这种话是怎么说出口的。

晚上回家后我和老婆打电话说了今天发生的事。

她也十分愤怒，我们二人一合计，决定明天开始不再给环卫工人提供免费餐食。

养不熟的白眼狼还是趁早了断。

第二天开业后我便将店里贴着的那张“环卫工人免费喝水吃一荤一素”给撕掉。

准备等午饭时间他们过来告诉他们这件事。

正当我在纠结是彻底不提供还是给他们打折优惠时，刘大海却带着一大帮环卫工人来到店里。

三四十号人将我店里坐的满满当当。

外面想进来吃饭的散客见没座位只好离开。

没人发现我已经将那张告示撕掉。

“小周，昨天有些误会，你别放在心上，大家伙还是很感激你的！”

刘大海看起来心情不错，主动和我认了个错。

“海哥，人逢喜事精神爽，恭喜高升啊！”

刘大海身旁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恭敬地对他说道。

从他们七嘴八舌的谈话中我听了出来，原来是这个刘大海升职了。

成了这一片区的环卫主管。

“别光站着啊小周，这里三十八个人，一人一荤一素的标准上菜呀！”

“对了，记得米饭管饱！大家伙都是做体力活的，吃不饱浑身没劲领导问起可就是你的错了！”

刘大海颐指气使地说道。

进我店里像在自己家一样。

“行。”

我阴沉着脸，很快打了三十八份快餐送到他们桌上。

只有少数几个人跟我说了声谢谢。

我们店内用的餐盘不是一次性的，吃完得回收洗碗。

想到这些年他们吃完以后我每天还得替他们洗碗就越想越觉得憋屈。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吃完后像往常一样想抬起屁股就走人。

“老刘，你还没结账呢！一共三百八十元。”

见刘大海也准备走人，我连忙叫住了他。

“结什么账？！小周我看你是糊涂了吧，我带来的这些都是环卫工人，吃饭不花钱！”

我冷笑一声：

“环卫工人吃饭不用钱？哪里写了？难道你升迁请客吃饭是饭店老板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