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他的关怀，我沉默着，但是胃里一阵恶心。

“你非得这么和朕说话吗？”

一个月过去，李昭还是忍不住了，恼羞成怒，

“你的父亲私通敌国，证据确凿，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朕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只斩主犯，放过了家眷和其他亲族！”

“而且你父亲作为一个臣子，镇北军却牢牢在他手里，虎符都没有你们林家有号召力，你父亲老了，却培养起你弟弟，存着什么心思，难道还用朕说吗？”

“圣上后面说的才是重点吧！

我阿爹一辈子忠君爱国，我阿弟更是一片赤诚，无非是你自己疑心深重罢了！

而且我阿爹有没有通敌，圣上心里最清楚！

圣上别忘了，当年在我阿爹的帮助下，你才赢过了三皇子！”我冷声嘲讽。

李昭第一次看到我，如此尖锐的一面，一时愣了愣。

随即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变得难看起来，一挥衣袖便逃似地出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讥讽地笑出了声，他听到笑声，身体顿了顿，步子迈的更大了。

当年，他就是用的这一手，才把势头正猛的三皇子压下去。

如今，他用了同一个手段，害死了我阿爹他们。

三个月后

某一天，他来到比翼阁，这次一反常态地没有说话，我也懒得理他，只当做没看见。

我自顾自地照料着小小，在小小睡着后，我又抱起了墨白。

墨白已经快十四岁了，是只老猫了，它最近总是睡着，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在我以为他要一直沉默着时，他忽然开口，

“卿卿，朕那日和你心情不好，喝点酒，醉后宠幸了一个宫女……她怀孕了，但是你放心，只有我们的孩子才配做太子……”

他说，不忍让那个宫女落胎，因为他想起了他的生母，他还说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他还说了很多，我仍然抚摸着墨白，坐在那儿没有反应。

只
太子对你不好，我就…就……反正，你一定要幸福啊！”阿弟才十二岁，身量单薄，却稳稳地背着我，走得很慢。

一切婚礼流程结束后，我独自坐在东宫的婚房中，紧张又期待。

吱——

门被打开了。

盖头掀起，我羞涩抬眼，对上了他的视线，他饮了酒，脸上带着一层薄红，一身红色喜服，衬得他五官俊逸非凡。

“卿卿，我终于娶到你了。”

他欣喜不已，搂着我说了很多。他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他说生死契阔与子偕老，他说此生必不负我……

洞房花烛夜，屋内红烛摇曳了一整晚。

吾妻尚年少，怜语慰卿卿。

……

嫁给阿昭的日子过得很幸福，他待我如珠似宝。

有一天，阿昭蒙着我的双眼，将我带到庭院，说是要给我一个惊喜。

他手放下的一瞬间，一株合生的树映入眼帘，这种树木被世人称作“连理枝”。

阿昭下令找到了，两棵树的枝干合生在一起的树木，不远千里前去带回，又亲手种在东宫，以示对我的爱重，希望我们也能如此。

6

“太子与太子妃郎才女貌，夫妻情深。 ”已经成为京城人人皆知的佳话。

他在书房处理公务，我便在一旁研墨添茶。

我作着画，他便带着墨白，在一旁默默欣赏。

他爱在春日里抚琴，我便为他在连理枝下独舞。

夏日里，他为我轻摇小扇，我们一起静听蝉鸣。

我为他编织了一枚同心结，里面放着我们两人的头发，取“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之意，他深受感动，当即将它悬挂在我们的床头。

那年京城，下起了难得一见的大雪，覆满了连理枝，我笑言“像不像白头老翁？”，他说我们也会如此“共白头”。

嫁给阿昭的第二年，匈奴犯边，阿爹自请带兵，回击匈奴，保卫边关。

这一次，阿爹带着阿弟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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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闻镇北大将军林勇之女林月卿，娴熟大方、蕙质兰心、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

‌朕之太子，温文尔雅，才华横溢。为成佳人之美，特赐婚于太子为妃，望其能辅佐太子，共筑家和国兴。此乃天作之合，地成之美。

‌钦此！”

这是李昭向圣上求来的赐婚圣旨，太子大婚乃是大事，一切都如火如荼地准备着。

民间说法是大婚前不宜见面，会不吉利，李昭不想有一丝差错，我们婚前一个月便没有见过面。

但他天天给我写信，大到婚礼进度，小到日常生活，好像担心我会焦虑，但是我挺好的，喜悦期待居多。反观他，字里行间都透着紧张焦虑。

我在绣着盖头，虽然宫里会将一切准备好，但我仍想自己亲手绣。

阿爹和阿弟天天忙着准备我的嫁妆。阿爹那个架势，恨不得将整个将军府都给我陪嫁，我哭笑不得，提醒还有阿弟，他过几年也要娶亲的。

没想到父亲理直气壮，“他才十二岁，还早着呢，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自己给媳妇攒聘礼！”

“对！阿姐，我以后也要当大将军，我要自己攒军功娶媳妇儿！这些都给你。”阿骏孩子气地说着。

最后，阿爹还是把将军府的一大半，都作了我的陪嫁，墨白也陪着我嫁到东宫。

大婚前一天，阿爹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我小时候的事儿，又提起了阿娘，说想必阿娘也很欣慰。

还说起，他之所以会同意我嫁给太子，不仅是因为太子对我很好。

他说，那个时候，我在他面前说着“非李昭不嫁”，他想起了阿娘。

阿娘她当年，也是这么对外祖说的吧。

他说，我和我阿娘真像啊。

大婚当日，我哭着拜别阿爹，他没忍住流下眼泪，随后又一把抹去，笑着说“我的卿卿长大了，如果受委屈了，回来找阿爹。”

“阿姐，你一定要好好的，如果

我认识李昭的第七年，嫁给了他，他说，我们要白首不相离。

奈何岁月长，白头约不详。

如今是嫁给他的第七年，我后悔了。

1

我和李昭第一次见面，是在圣上为我阿爹办的庆功宴上，那年我才十岁。

阿爹是大晏朝最勇猛的镇北大将军，为大晏朝打了数不清的胜仗，百姓人人称颂。

这次班师回朝，阿爹说好几年都不用打仗了，他终于能好好陪陪阿娘还有我和阿弟了，我和阿弟高兴坏了。

宴会上气氛热闹非凡，我觉得大殿里太闷，便和阿娘说了一声，在外面找了个安静的亭子。

那晚的月亮好似蒙了一层薄纱，隐隐约约的，却好看的紧。

突然间，后面的花丛传来阵响动。

“谁？”

我紧张地回头，看向声音来源方向，却发现什么都没有，还没等我松一口气，又有声音传来。

我决定去看看，小心翼翼地拨开花丛，一只黑白相间的小奶猫，正乖乖蜷缩着。

看见来人，小猫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叫得我的心都要化了。

我把小奶猫抱在怀里，摸了摸它的头，它蹭了蹭我的手，很是亲昵。

我还在想，这只小猫是宫里哪位贵人养的，这时，远处有个人走来。

他身着一袭月白色华袍，月色的映衬下，整个人熠熠生辉，眉眼又生的俊逸，唇角含了丝笑意，好似仙人踏月而来。

我一时愣在了原地，怀中的小猫却向来人跳去。

他伸手接住小猫，顺势搂在了怀里

“林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你认识我？”

“镇北大将军可是大晏朝的大功臣，他的家眷，我自是认识的。”

他看着我，嘴角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

“你喜欢这只猫吗，这是我前些日子在御花园发现的，只是我也没有太多空闲照顾它，只能偶尔来喂食。”

他请求我把小猫带
是在他走后，眼泪忍不住大滴大滴地滑落，落在了墨白身上。

它忽然睁开眼，看着我，用头轻轻地蹭着我的手，就像当年它第一次见我那样。

又过了五个月

墨白走了，在我怀里走的，它是老死的，走得很安详，最后还看了我一眼。

我坐在连理枝下搂着它，久久没有起身，我拥有的东西越来越少了。

我只剩下小小了。

但是命运总是这么弄人，越想留住的，越留不住，抓得越紧的，失去得越快。

小小在九个月的时候停止了呼吸，太医说，她在母体时受到损害，又是早产，能撑到如今，已然是奇迹了。

我将小小葬在了阿弟和阿圆的身边，希望他们来生再续亲缘。

9

外面热闹喧嚣，是皇子的满月宴。

我在比翼阁中，穿上未出阁时的衣服，坐在铜镜前，画上从前的妆容，服下鸩毒。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想了想，把那只芙蓉花玉簪从头上取下。

她想起从前，自己在父亲面前的坚持，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毒性上来，嘴角流出了血，恍惚间好像看见了，小时候和阿爹阿娘阿弟一起的画面，又好像看到了在东宫时的日子，她唇边涌起一丝微笑，随即又变得苦涩，缓缓闭上双眼，清泪滑落，一句呢喃逸散在风中，

“早知今日，悔不当初……”

床头悬挂的同心结倏忽断落，窗外的连理枝也慢慢卷曲枯萎。

正在接受大臣敬酒的李昭，忽然心头一颤，饮酒的动作顿了顿，小皇子的哭声传来，他将这点异样抛之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