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小说 其他类型 界面神入世修行中完结版云思贤云暖青
界面神入世修行中完结版云思贤云暖青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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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彻撤不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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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试读


云音缈只针对云暖青一人,故而跟在身后的左宿泽等人都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见到自己喜欢的女子被人这样对待,左宿泽颇有男子气概地怒斥道:“云音缈,放开暖青!”

他正欲跨步上前,便听见云音缈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而后猛地一跺脚,众侍从便觉得大地都好像往下突地一沉,一股失重感让他们站都站不稳,一个个东倒西歪。

云暖青被震得倒飞出去,被仓皇跑过来的左宿泽险险接住。

他没有第一时间关切她的状况,而是瞪圆眼睛看着云音缈,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要知道这可并不是是高武世界,凡人所能达到的最高实力不过半步先天,连练气大圆满的修士都不如。

凡人武者就算天赋上等,从五岁练起,到十五六岁堪堪三流武者。

怎么区区几天,云音缈便展现出了将近一流武者的实力?

饶是左宿泽这等天赋绝佳之人也将将二流,实在不敢直面其锋芒,没多考虑直截了当道:“今日是暖青的错,她年纪尚小,不通世故,前尘往事还请不要计较,宿泽替她给您赔不是了。”

要么说是混官场的人呢,这眼力和反应连云音缈都暗自咂舌。

但一想到这具身体里大大小小的暗伤,她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伸出脚尖点了点地面,淡淡地道:“不计较?自然可以。你们二人在此给我磕十个响头,我不会再找你们麻烦。”

“我不!”话音未落,刚缓过来的云暖青便剧烈挣扎着尖叫起来,力道之大甚至左宿泽差点没抓住她。

他只能无奈地一遍遍安抚道:“暖青,听话。”

不过他的耐心安抚远不如云音缈一记眼刀管用,只一眼,就唤醒了云暖青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她瞬间噤声,缩得像个小鹌鹑,眼中含着泪花被左宿泽拉着不情不愿地跪下。

见她态度如此敷衍,仍旧放不下身段的样子,云音缈心中腾起一股熊熊怒火。

她知道这股怨气并非自己的,而是来源于被云暖青在初春时节按进湖水、患了风寒、不治而亡的云音缈。

她大步上前,狠狠摁住云暖青的脖子,重重地在地上连磕了十几下。

顿时尘土四溅,地上一下子出现一个不小的坑。

云暖青被磕得眼前金星直冒,脑子里嗡嗡嗡嗡响个不停,胃里更是翻江倒海,连前额的疼痛都过了好久才蔓延开,整个人摇摇欲坠。

左宿泽连忙将十个头磕完,一把将晕头转向的云暖青捞起抱在怀中,为她擦去额头上的尘土及血迹。

“从今往后,我与这位云小姐再无瓜葛。”

云音缈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说得云淡风轻。

左宿泽本觉得她这事做的太过,但一想到他们二人先前没少拿她出气,便也忍气吞声。

把云暖青交由侍从扶着后行了一礼:“云大小姐宽宏大量,宿泽不胜感激。告辞。”

云音缈心中郁结之气已消,对他们二人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只觉得碍眼,抬手赶人。

乔玉红望着这样的女儿,神情复杂,缝嫁衣也走神,手指被扎破了好几处。她将手指放入口中抿了抿,垂眼,干枯的指节轻轻拂过嫁衣上展翅欲飞的玄鸟。

噤若寒蝉的一行人这才浩浩荡荡地走了,全没了来时的威风。

他们离开云音缈的庭院半柱香的时间,云暖青才悠悠转醒。

她的意识显然还不是很清醒,但一张口便是发狠:“宿泽哥哥……我要她死,我要她死!!”

“暖青,慎言。”左宿泽长叹一口气,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像是希望能借此打消她的意图。

云暖青不作声响,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似乎真的累了。

但她眼中流露的一丝阴狠却在说,她并没有放弃这个想法。

过了两天,云暖青才被云思贤连夜从宫中请来的御医救回来,余下的伤只能靠静养消了。

云思贤御下有方,府内下人不敢乱嚼舌头,这事便也没往外传。

别人不知道,手眼通天的曲常幽却从眼线绘声绘色的描述中看了一场大戏,忍不住微笑起来:“这云音缈倒真是个妙人。鸦羽,”

暗处忽然浮现出一个常人难以注意到的人影,他跪地应声:“属下在。”

“明日你去试试这云音缈。”

“遵命。”话音刚落,鸦羽便重新隐没在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头上还缠着绷带的云暖青绕开所有人的视线,裹得严严实实地悄悄来到一处偏僻的矮屋内。

屋内服饰奇怪的中年人一见她便哑声笑了:“云小姐?新客,请坐。”

“你认得我?”云暖青局促不安地坐在破旧的木椅上,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她也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来之前没想到这里如此诡异,心中的愤怒都被恐惧冲淡了不少。

“哈哈,当然认得。”中年人从柜台后拿出一本册子,吹了吹上面的灰尘,“你们这些达官贵人的气味,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这次来是要做什么?”

提到来的目的,云暖青这才克服了恐惧,攥紧了拳头大声道:“我要你在明日给那嚣张的云音缈一个狠狠的教训!”

“好说,好说。不过这价钱嘛……”中年人搓了搓手指。

她一把抓出怀中装满玉石珠宝的小盒子,这么一盒,抵得上黄金五万两:“事成之后,这些都给你。”

“那云小姐请放心。”中年人神秘一笑,将册子递给她,“选一个吧。”

云暖青不敢细看,随便翻到一页一指:“就他了。”

中年人细细一看,笑了:“您做了个明智的选择……慢走。”

交易谈妥,云暖青也不乐意在这种鬼地方多留,裹紧了披风连忙走了。

“有趣,选上我了。”在她走远后,小屋的门无风自动,蓬地一声关紧。

中年人伸了一个懒腰,枯骨一般的手随着他的动作蜕变成长长的镰刀一般的骨制前肢,在阴暗的环境下泛着森冷的光,

“真熟悉啊……界面神的味道……”


与此同时,幽深的地底之下,尘封已久的躯体忽然一震,被封印的魔君缓缓睁开了双眼,眼神阴鸷万分:“这个蠢货……”

他原本可以携带着陈凌锐的灵魂回归本体,解开下一段符文。

可那小魔竟然狗急跳墙,引爆了他攒下的魔力,让他不得不抛弃了陈凌锐,以最快速度回到本体,以免被爆炸波及。

复苏的计划又得搁置。

“罢了。”良久,他重重地长叹一声。

无论如何,北境王终于悠悠转醒,陈凌岳也总算松了口气。自他上任起,景星王朝内外势力便蠢蠢欲动起来,内忧外患,群狼环伺,若非有战神陈凌锐在,这国家早就灭了。

“阿锐。”他紧紧握住刚刚苏醒的陈凌锐的手,那几乎要潸然泪下的激动无法作伪。

陈凌锐的命魂离体太久,骤然回归身体甚至有些脚不沾地的虚浮。他忍着不适安慰了一会,话锋一转却忽然问起了一个女子:“皇兄,在我昏迷期间可有女子前来?”

“女子?”陈凌岳皱眉,本想说没有,却想起一张苍白的小脸,不自然地咳嗽一声,“是来过一个。”

哪知陈凌锐一听挣扎着就要坐起来:“可否让我见她一面?”

陈凌岳却道:“国师夫人伤势颇重,好生休养去了,想见也需待到几日后。”

“ 国师夫人? 不,我所指的并非是相府的大小姐,而是一银发碧眼的异域姑娘。”似平急于证明什么,他的语气有些急切,“皇兄您也是曾见过的,我那日讨伐贼人归来后,便带了她去见您,请您赐婚……”

听闻此话,陈凌岳的表情一下子凝重了起来。陈凌锐虽为他的弟弟,可首先是臣子,察言观色的能力必然不弱,放缓了语速道:“发生了何事?”

陈凌岳沉思良久,才慢慢道:“事实上,根本不曾有什么姑娘。你一回来,便陷入了不明的癫狂状态,我请了许多大师医治你也无济于事。直到前日,国师携夫人从地府归来,带回了你的一魂,你才得以醒来。”

“不,这怎么可能?!”明明她的一颦一笑在他的记忆中如此鲜明,怎么可能只是他臆想出来的幻影?

大概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真相,八尺男儿竟然眼角通红。

陈凌岳不忍见到弟弟如此失魂落魄,出声安慰道:“兴许其中有什么隐情……朕唤国师前来与你研究此事可有什么转机。”

第二日,曲常幽下朝之后刚准备瞬行回去看看云音缈的情况,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陆公公连忙把他拦下了,说王爷醒了,有事与他探讨。

他心中焦急,只想赶快回家,本想直接离去,可陈凌岳也眼巴巴地看着,委实不好拒绝:“知道了,只去一会,我家中还有要事。 ”

“ 定不耽误您。 ”陆公公笑眯眯道。

已经耽误了。曲常幽无奈。

到王府时,陈凌锐正在用早膳。除了脸色苍白,一看便知阳火不足外,似乎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口齿也清晰,还招呼皇兄国师一同吃。

陈凌锐素来与他不对付,总担心他会威胁到陈凌岳的权威,平日里没少跟他作对,曲常幽冷哼一声:“ 本座瞧你精神头好得很,一点看不出丢了老婆的样子。”

打蛇打七寸,骂人揭伤疤。

他胃口好身体好招谁惹谁了??陈凌锐悻悻地放下碗,老老实实地从头到尾讲了遍。

曲常幽却越听越不对劲,不自觉地蹙起眉,直到陈凌锐说完了也没出声。

陈凌锐心里有些犯怵:“这是怎么了? ”

“按理说你这是招了艳魂中了幻境,可你的描述,倒很像一位老朋友。 ”

“谁?”

曲常幽望向陈凌岳:“您可记得五年前死去的那位瑞应王朝的圣女——雪魄。”

陈凌岳一怔:“有些印象。”

他与雪魄不过一面之缘,只记得那是个温柔娇美的女子,除眼角薄红外,整个人如同冰玉做的雕像美人,血色很淡。

但那样的美貌不足以让他一眼万年,即便是没有实权的皇帝,他所见过的美人也并不少,真正给他留下不可磨灭印象的,还是她跟瑞应王朝各大势力领头人之间的桃色绯闻。

倒不是他八卦,不过能把整个瑞应王朝搅得天翻地覆的祸水,近千年来也只这一个。

听说最后天河将崩,她施法拯救了半国的民众,又不愿选择一人结为夫妻,力竭而死,尸体被封存在万年寒冰中,容颜不腐。

寒意从脚跟窜到脊背,惊起一身鸡皮疙瘩,陈凌岳不自觉搓了下自己的手臂:“她不是死了五年么?”

“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还是得等云音缈醒了……

想起她竟然正是界面神,曲常幽捏了捏眉心,心中有些说不上的滋味。

“若雪魄复苏,帮她的人必不是等闲之辈。只希望是友非敌。”

陈凌岳仍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可你方才曾说这也可能是中了幻境……”

“艳魂一般会根据中术者的偏好生成自己的样貌,即便北境王当真喜欢异域女子……”

说到这,陈凌锐不争气地耳朵一红,曲常幽淡淡地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那艳魂的外貌也不该与生人一般。并且他过去不曾见过雪魄,是不是?”

陈凌锐道:“听说过,不曾见过。”

准确来说是不屑见。

可想不到传闻里那样水性杨花的女子,竟然真的那样可爱纯洁,令人不得不心动。

“那便是了。”曲常幽眉头紧蹙,只觉得这事难办得紧,匆匆和陈凌锐等人告辞后便回了府,哪知道府内竟吵吵闹闹乱做一团。

他原以为是云音缈出了什么事,一问才知府上莫名多出来了个女子,身着奇装异服,满口胡言乱语,一个没留神她就闹得鸡犬不宁。

“你们说她是凭空出现的?”

“是呀,就是全国上下也找不出那么个邪门女人,手里拿着发光的怪异方砖……”

管家话还没说完,鸦羽忽然从暗处现身,一手抵在不知从哪冲出来的女子的前额上,看她的方向,估计是奔着曲常幽来的。

她显然没料到这么一下,哎哟一声跌坐在地,捂着额头,表情愤愤:“你干嘛打我?!”


谁也没想到谢如之会突然发难,正如没有人想过柳玉茹竟会自己跑去惠平宫。

唐景听到消息赶去时,惠平宫已被紧张的太监宫女呼啦啦地围了十几层,见他带着禁卫军到来,顿时诚惶诚恐地跪了满地,生怕自己被迁怒。

朱红的宫门大开,满院泣血一般的蔷薇衬着懒懒地倚在桌上的素衣女子,她那张过于惨白的脸上似乎第一次有了血色,隐约可见笑意。

桌面上一片狼藉,有被碾碎的糕点,也有被打翻淌了满桌的酒盏。

柳玉茹身着红色宫装倒在地上,散落的长发半掩住脸,生死未知。、

唐景震惊,谢如之却看着他缓缓勾起唇角。

她托着腮,双眼迷矇,像只慵懒的猫:“你来了?我好想你。”

她的情绪似乎不太对。但她这样亲昵的语气只在过去才出现过。

唐景深深地拧眉,不知如何作答。

“如之……”他想着先安抚一下她的情绪,可刚走近一步,谢如之便直接将手中紧紧捏着的碎瓷片贴近柳玉茹的脖子,又像撒娇,又像威胁:“别过来哦。”

唐景只得生生止住脚步,无奈又痛心地轻声道:“别做傻事。”

“我才不傻呢。”她皱了皱鼻子,有些娇憨。忽然她面上露出委屈,抱怨似的,“好久好久之前我就想到了,其实你根本不爱我。”

唐景叹气,想要辩解,却见她拿起瓷片对着他的方向,张牙舞爪地勒令:“你不许狡辩,如果你爱我怎么会把我放在冷宫十七年。”

一时哑然,他张了张口,干涩地挤出一句:“……怎么会有十七年。”

谢如之嗤了一声:“本来不止十七年,”顿了顿,她仿佛很为自己的明智而骄傲,“但我把你杀了。用你送我的金簪。”

“你说一生一世一双人,没做到也就罢了;你说你爱我,假的也算了;说着生同衾还把我送进冷宫,死同穴总该做到了。”

“不,应当也做不到。”她的情绪忽然变得极为低落,喃喃道,“你是个骗子。你为柳玉茹登上皇后之位铺垫了十七年,该也该与她合葬。”

“为什么要让我回来呢……”

一连串的话语砸下来,庞大的信息量让唐景连一分愤怒于她的不敬言语的空间都没有,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目——

难怪她做什么都兴致缺缺,原来她已经独自在冷宫中守了二十年。

原来他还是晚了。

可柳玉茹还躺在那里,唐景不免担心,出声劝道:“如之,我会补偿你,你先冷静点好不好?让太医进来把玉茹送去救治……”

他话音未落,谢如之越听越讽刺,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顺着面庞滚落:“唐景,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以为我今天在这与你玩过家家?柳玉茹和我的命,你只能选一个。”

唐景这时才看清她的脸上带着两抹病态的红晕,艳得像开到极盛的蔷薇,他咽了咽口水,试图稳住自己的声音:“如之,你做了什么。”

“如你所见,我给她喝了毒药,我也喝了。”她摊了摊手,像在叙述一件平淡至极的事,“解药只有一份……你想选谁活下去?”

“什么毒?”

谢如之眨了眨眼:“我不告诉你。”

若告诉他了,他让太医去配置解药怎么办呢。

“如之,能不能不要逼我。”唐景痛苦道。

谢如之换了个姿势趴在桌上,残余的酒液被她的纱裙吸得一干二净,哪怕闻着酒气她也觉得自己醉的厉害:“快呀,还有一刻钟就要毒发了。”

她想,也许她不是醉了,是疯了。

早就疯了。

“谢如之。”唐景的话语中已经带上了威胁的意味,在他的身后,禁卫军齐齐前进半步,包围呈合拢之势,黑沉沉一片,瞧着极为压抑。

“唐景。”谢如之丝毫不怵,学着他的模样说话,可仔细看去,她的眼底满是寒霜,“唐景,你说为什么背叛、舍弃、乃至现在犹豫不决的都是爱我的你呢。”

“什么?”他一怔。

谢如之看着他笑,一面笑,一面泪水涟涟:“我以为我的唐景不会如此,我以为即便带着利益,他还是爱我的,可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叫我知道——”

“即便在你最爱我的时候,我也无足轻重。”

朝夕相处那么多年,她怎么会认不出爱她的眼神。

废了她、将她囚禁在冷宫中的唐景不知何时死去了,在他躯体内复活的,是少年的唐景,是那个有些稚气却真诚爱着她的唐景。

她说着,笑着,大口大口的鲜血已经控制不住地从喉咙间溢出:“唐景,我好恨你,你杀了我的少年郎。”

“别说了,别说了。”

鲜红的血液张扬而惨烈,唐景瞳孔骤缩,飞快上前将她揽入怀中,这才惊觉这几个月来,她甚至更瘦了,抱在怀中轻若无物。

“我选你,我要你活下来,你发誓过不会弃我而去。”视线很快模糊,满目红色,无比刺眼,他不断擦拭着拼命溢出的血液,可是已经无济于事,“擦干净就好了,不要怕,我知道你最爱干净。”

“唐景,”谢如之挡开他的手,深深地望着他,似乎要把他的模样刻入灵魂里,“你错了,是你不要我的。”

“解药在哪?!”

“没有解药。”谢如之的意识渐渐模糊,可她忽然感到无比轻松,她解脱了,“自始至终只有我一个服了毒……”

耳边声响渐渐微弱,她隐约听见唐景大喊着太医。

最后笑了笑,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唐景炫耀道:“你所做的选择根本没用……怎么样,我很恶毒吧……”

这是年少的谢如之每次捉弄唐景时说的。

唐景没有哪一刻如此迫切地希望这也只是一个玩笑。

他想等谢如之醒来,就当着她的面把柳玉茹送出宫外,像他发过的誓言那样一生只待她好,可怀中的身躯渐渐失去温度,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如之……”

无人应答。


禁地在问月山庄后山,一块巨大的石头牢牢挡住了通往后山的道路,石块上遍布的青苔昭示着这里已许久无人踏足。

“咱们怎么过去。”昙蕊仰头望着比她高了五倍的巨石,面露难色。

谭鹤声:“叫声谭大哥我便带你过去。”

昙蕊很爽快:“谭大哥,麻烦了。”

话音刚落,她便觉得天旋地转,再一看谭鹤声已经将她打横抱在身前,后退两步,接着猛地一个冲刺,整个人如同一匹野狼般腾空而起,飞跃过小山似的巨石。

耳畔风声呼啸,待她回过神稳稳当当地被放在地上,一回头才发现巨石已在身后。

“好厉害。”这次的赞叹真心了许多。

“还有好玩的。”谭鹤声捏了捏她的脸,好像在玩一个柔软的面团子,昙蕊合理怀疑他捏上瘾了,“悬崖,你敢去么?”

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陡峭嶙峋的悬崖如同高耸的巨人枯骨一般斜斜插破天际,一轮庞大到占据了三分之一天空的满月沉沉地落在悬崖上方,这场景简直梦境般诡异。

昙蕊歪了歪脑袋,仿佛不谙世事:“当然好呀。”

他笑得开怀,只以为她胆子大,又将人带至悬崖边上。

风声猎猎,吹得二人衣袍翻涌若云腾。

站在悬崖边上更是令人心惊肉跳,只因它最狭窄处仅容得下一足,尖锐险峻宛若獠牙,向下看更是云雾四起,浓的化不开奶白在暗夜中呈现出不详的幽蓝色,如同昭示着其下凶险。

“现在呢?依旧不怕么?”他带着看好戏的语气,将头埋在昙蕊的脖颈中,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她的皮肤上,激起一小片鸡皮疙瘩,“但……害怕也晚了。”

这样温柔缱绻的口吻,落在她耳中却如同炸响一声惊雷。

她就知道庄主是个变态!!

但他说的对,害怕也晚了,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昙蕊依旧任他作为。

毕竟她总觉得,他掀不起什么风浪。即便连她也不知道自己这古怪的自信从何而来。

感受到怀中柔软的躯体短暂僵硬片刻后再度放松下来,谭鹤声只以为她放弃挣扎了。

他抱着她一同跳下悬崖,失重感让她忍不住牢牢抓住他的衣领,而在落地后,谭鹤声却皱了皱眉地让她松开自己,他道:“她会生气,不要再抓着我。”

她是谁?昙蕊有些好奇。

悬崖确实高,但底下却凭空横出来一个小平台,离最高处顶多五米,武功在身上的人轻松便能跳下来,难怪设为禁地不让人随便来,否则此处的秘密轻易就要让人发现。

现在不是温暖的春季,可这里却繁花似锦,摸了摸地面才知道,地面的温度要比外面高些。

不过越往里走,里面越是寒冷。

这寒冷沁入骨髓,且随时间叠加越来越重,最后,连一向怕冷的昙蕊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什么鬼地方……她有些惊疑。

殊不知谭鹤声看她才是满腹疑惑。

寻常女子本就比男子体寒,这山洞深处存放了一整块万年寒冰,他走到这里已然眉睫都冻上了薄薄一层冰霜,而昙蕊竟然只是打了个寒颤,哪怕她裹着披风也不该啊。

万年寒冰可保尸身不腐,十万年甚至可以减缓时间流速,这是近乎绝对的寒冷。

往常那些女子到这,都要被他拖着前行了。这与她莫名相似的女子,当真有些不同。

他有些诧异,却并不打算不让她送死。

二人无言着行至最末处,昙蕊瞧见前方是一潭冒着泡的滚烫血池。

血池之上,一块棺材大的剔透寒冰悬浮在半空之中,圣洁无比,却被丝丝缕缕蒸腾而起的血气缠绕着。

血气触到寒冰便化为蜿蜒血迹,渗透入寒冰之中,缓缓流动,乍一看简直如同密密麻麻的血管,叫人头皮发麻。

谭鹤声的脸上流露出近乎痴迷与虔诚的神色,喃喃道:“雪魄,我来看你了。”

但见他一挥手,冰棺之上的血气便如同见到天敌般散开,露出冰棺中沉睡的女子。

女子一头银发,眉眼深邃,皮肤剔透如玉,让人疑心她是雪域中走出的精灵。

她安详地闭着眼,像是睡着了,然而贯穿她前胸后背的恐怖伤痕以及蠕动着修补的血气明明白白地昭示着她本该死去。

被吸引了一般,谭鹤声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几步,伸出手似乎要触摸她的脸:“雪魄……”

他一脚踏入了血池之中,嗅到了活人血肉的血池顿时活了似的,掀起的浪潮竟然组成了无数双血红的手,它们似乎想要挣脱血池的束缚,抓住他的脚往下拽。

只是在接触到的一瞬间,一蓬浓白的烟雾顿时伴随着滋滋声冒了出来,昙蕊脑中不知怎么就出现了铁板牛扒四个字。

……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不过谭鹤声显然是痛极了,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收回脚,也因此而找回了神志。

他目光沉沉地望向刚收回笑意的昙蕊,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拎小鸡仔一样拽着她的后衣领把她提了起来,抿着唇:“你在笑什么?”

昙蕊眨眨眼:“想起了一些好笑的事。”

这回答无疑更加激怒已经恼羞成怒的人。

谭鹤声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难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你去下面笑吧!”

说罢,他径直走向血池,将昙蕊悬在血池上方,干脆地松开了手!

说不怕是不可能的,她心中猛地一跳,可还没等她恐惧,数之不尽的血手再度出现。

它们蜂拥而上,很快将昙蕊淹没。

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她只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岩浆中,一层又一层的血肉在这样的高温下直接气化,而古怪的血手又如同千万只蚂蚁般啃噬着她血肉模糊的身体。

痛,痛得无法叫喊出声,生理性的泪水还没从眼眶中滑落就已经蒸发。

从血肉到骨骼……再到血肉,她竟然在一边被吞噬一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

在足以盖过理智的疼痛中,昙蕊并没有发现自己奇异的体质救了她一命。

而那些血气,比附着在冰棺之上更加纯净的血气,也在这时悄然融入了不断再生的身体,补足了她为了恢复消耗的能量。

过了许久,血池似乎意识到了她是个不好消化的硬骨头,噗地一下把她吐到了岸边。

混沌的视线中,她看见谭鹤声不敢置信地后退两步,颤声道:“你……你怎么……?”

后面的话,昙蕊听不清了。

与此同时,景星王朝,国师府。

竹松正照看昏迷大半年的云音缈,忽然手下一空。

他迷茫地看了看四周,而后急忙跑了出去,大喊道:“快禀告主人,夫人不见了!!”


两人行至半途,云音缈忽而停下,认真地看向曲常幽,直把他看得心脏无端漏了一拍。他定了定神才道:“怎么了?”

她蹙眉:“你并未同我说瑞云谷在何处。”

“书上也不曾记载。”他如是道。

“你很喜欢被我带着瞎晃悠?”她眼神幽幽。

“……”曲常幽挪开对视的眼,极为心虚地清了清嗓子,“大体方向对的,确乎是西南方,我们没走错 。听闻瑞云谷庇护着青竹镇,到了地方自然有线索。”

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云音缈忽略掉不知因何而起的不快,眼神示意:“你带路。”

曲常幽 :……

她是不是忘了自己就算尽量放慢速度也一不小心就会把他甩得影子都看不见?

“不必了,”他一手握空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一手指向树林掩映的前方小路,“青竹镇便在那。”

郁郁葱葱的枝叶交叠,春日清朗的阳光筛下满地碎光。

穿着素雅清淡的女子伸手拨开层叠的枝丫,轻纱似的衣袖一层层滑落到臂弯里,露出白藕一般的手臂。

她回头笑了,额前的碎发随着她的动作落下来,凌乱得恰到好处 :“倒是巧了。”

那笑倒也不至于多明艳,不至于多清浅,却也是恰到好处——恰到好处地撞在他眼中,撞了个满怀冷香。

他愣神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好 。”快得云音缈都没发现不对 。

快得连他自己也没发现,眼前的这一幕竟是如此熟悉 。

树林后的小镇有些出人意料的繁华。

青竹镇不曾处在什么交通要塞,更是离繁华的京都十万八千里远,可白墙青瓦、车马大道、酒肆饭馆一样不少,街道上行人往来,衣着得体,也不见落拓乞儿。

“不合常理。”云音缈做神仙久了,不能及时反应过来,曲常幽常年体察民情,当下便喃喃出声。

云音缈听见,偏了偏头问:“为何?”

她挨得有些近,隐约有热气喷到耳根上,曲常幽忍不住躲开些:“按理说……”

他将理由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说了,她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必是瑞云谷的作用。”

曲常幽深以为然地附和道:“我原先以为这又是哪个神棍组织。”可如今除了瑞云谷,青竹镇的异状也做不得其他解释了。

云音缈忽然觉得有趣,揶揄地瞧着他:“这世上的神仙可不止你一个,我的大神子。”这曲常幽倒真是好玩,初见时心高气傲的一脸拽样,现在却越来越孩子气了。

“我知。”

“你知道?”

他与她对视,眼瞳幽深:“我知。”

可她的眸子太平静澄澈,他终于还是败下阵来,垂下眼睛先走向了镇子。

“我们不若先去找个人打探一番消息?”曲常幽一面领路一面提议。

“好,那我们……”

他听见云音缈应到一半就不再做声,疑心是出了什么问题,一转头却见到她眼巴巴地盯着一个捏着小糖人走过去的小孩不说话。

曲常幽福至心灵:“这镇子里人来人往,我看找小摊贩问消息是最快的。”

云家不受宠的庶女能被糖人勾去正常,这身份不明的云音缈又怎么会馋糖人?

“巧了,那就有一个。”伸手一点,云音缈神色坦然,好像指着的并不是看了许久的卖糖人的小摊贩。

两人相携过去,来到那摊子前。

捏糖人的老人看起来年逾花甲,眼神看起来却十分清明,毫无浑浊之意,逢人便笑,很是和蔼的模样:“这位小公子来给夫人买糖人?”

此话一出,曲常幽奇异地有些羞赧:“是。老人家能做什么样式?”

“鸳鸯放荡,天鹅忠贞,老朽为两位捏一对天鹅如何?”

“麻烦老人家了。”云音缈面上仍是淡淡的笑意,语气却极为轻快。

老人笑眯眯地一面熟稔地操控着滚烫的糖稀,一面说:“看二位面生,何故来此?”

“寻物。”

“要公子亲自来寻,不是凡物吧。”他扯出一段糖稀递到云音缈面前示意她吹气,手中不停,眼见着一对天鹅便要成型了。

曲常幽微微眯眼:“你知道我是谁?”

老人不说话,只把捏好的糖人交到一瞬不瞬地盯着糖人的云音缈手上,擦擦自己的手,意思是要钱。

不等曲常幽反应过来,云音缈自己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给了老人,笑道:“钱货两讫,多谢了。”

便是国师府再有钱也经不起这么耗的。

虽然觉得不妥,他却没出声喝止,而是不解地看向她。

接过两根木棍分别固定住的交颈天鹅,云音缈拆下一半让曲常幽伸手来接:“请你的。”

怎么真是为了买糖吃?

曲常幽不明所以地接过,望着她手中的另一支习惯性地舔了一口,这才发现手里的签子并不是普通的竹签,反而像是被盘玩数十年后已经玉质化的紫竹。

指尖的触感有几分粗糙,他摩挲着将签子转了过来,便看见上面以描金篆文刻着三个精致的小字——

登云令。

瑞云谷的出入凭证?就这么轻易地得到了?饶是曲常幽见惯了奇闻怪事,此刻脑子也不免有些发懵。

“走吧。”云音缈已用一丝灵力探进了竹签内,灵力催发,竹签悠悠地飘了起来,天鹅的头始终指向东南方,竟是在引路。

飘然若仙的青年捏着根糖人不紧不慢地跟在少女身后,不解道:“传闻瑞云谷踪迹难寻,怎么你一来便找到了入谷令?”

两人看起来是在走,可眨眼间周围的环境已然从闹市变为山林。

云音缈沉吟半晌,就当他以为她要说什么秘密时,她勾起唇角看着他,吐出两个字:“你猜。”

曲常幽:“……”

实际上,早在踏入这小镇子时,便有一种莫名的联系感无端缠了上来。她凭借直觉找到卖糖人的商贩,又取得了登云令,实在顺遂地过分。

她自然怀疑过是不是陷阱,但此刻已行至繁茂竹林间,隐隐见到瑞云谷入口的云音缈忽然想起了一个故人。

他逝去多年,对于云音缈,关于他的记忆都模糊了,只记得那是她的第二个侍神——

南云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