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只见一个剑童和使者，托着灵剑上前。
这些灵剑的剑势各异，却都锋芒毕露，闪烁着点点寒光。
一旁的萧羽戈似是迷住了，看着这些剑，怔怔出神。
他挽起我的手。
“孤与王后第一次见面，她便是手执灵剑，挡在孤面前，从妖兽的口中救下了孤。”
“只可惜，和妖兽对战时，那把剑也断了。”
“从此，孤再没见过比那更美的剑。今日这些剑，正好全部赠予王后。”
他的神情透露出几丝怅惘。
我站在一边，平静开口。
“我如今，已经不再用剑了。”
萧羽戈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似乎从没想过我会拒绝。
“阿凝，你最喜欢的法器不就是灵剑吗？曾经，你还为孤舞过剑。”
我内心觉得无比讽刺。
他只记得初见的美好，却忘了我离开自小生活的门派，成为一国之母的不安。
我必须从头开始学习繁杂的人间政务，成为王后，逐渐舍弃了灵剑。
偶有用来解闷的扇子法器，也被他所不喜。
看着他眼中希冀的光芒，我真的很想问问萧羽戈。
你和青霜苟且时，脑子里想的是她，还是当年那个仗剑救人的少女呢？
对峙之时，一直默然不语的剑童突然开口。
“灵剑能得王上青睐，是臣门派之幸，臣愿舞剑以谢王上。”
说完，抽出了其中最不起眼的一把剑。
起舞时，这把剑突然变了模样，刹那间寒光四射，几道凌乱的剑气直飞向我，在我的脖颈处划出一道深痕。
伤口处瞬间血流如注，身体其它部位也被其它的几股剑气割伤。
灵犀受到惊吓，惨叫一声，也不知跑到了何处。
萧羽戈立刻挡到我身前。
“放肆！立刻将这个剑童处死。”
剑童抬起头，不屈的看向萧羽戈。
我看着那张脸，不由得苦笑。
这剑童是青霜。
萧羽戈眼神一滞，又看向她手中青光粼粼，似乎能将周围空气结冰的灵剑。
“虽有罪，但进贡灵剑亦有功，下去自己讨罚。”
说完，
响起一阵缠绵的声音。
许久，萧羽戈开口：“王后对孤来说，是家人。”
“青霜剑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敏锐的听觉。
脖颈上的伤口似乎更加疼痛，连带着头痛的都要炸开。
手掌也被剑气伤的鲜血横流，不堪入目。
我苦笑，早知结果如此，还期待什么呢？
宫殿内的声音愈发激烈，场面也愈加不堪入目。
一声一声，仿佛都化作绵密的细针，扎在我的心上。
身体和心，也不知哪个更痛。
我不愿再听，捂着脖子上的伤口，走出了冷宫宫殿。
狼狈回到寝宫时，萧羽戈留下的侍卫已经早早抓回了灵犀，在宫殿门口等我。
见我浑身鲜血，二人要喊太医，被我拦住。
弯下身子，我看着被他们装在笼子里，无精打采的灵犀。
灵猫行踪不定，世间罕见。
只因我和萧羽戈救了灵犀一命，她便傻乎乎和我们来到了这座深宫。
还甘愿走入牢笼。
下昆仑山前，师傅的话又回响在我耳边。
“凝儿，凡间的男子最是善变，若有一日他伤了你，记得回家。”
我当时是怎么回答师傅的呢？
“我与萧郎，至死不渝。”
好一个至死不渝。
打开关住灵犀的笼子，放她离去时，我突然忍不住的又哭又笑。
随后再撑不住，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寝殿中有淡淡的安神香味。
身上的伤也被侍女包扎好。
我突然轻笑一声。
这样也好。
内心最后的一丝不舍与犹疑被彻底抹去。
我将和我们二人有关的物件都装在一起，准备全部烧掉。
偌大的宫殿瞬间变得空旷无比。
有我们的定情信物；有他为救我，千辛万苦采摘的雪莲残瓣。
亦有我初入尘世之时，为他做的第一份女工。
萧羽戈到时，我正在把最后一样东西扔进火海。
是我初遇救他时，所用佩剑的剑穗。
萧羽戈毫无反应，只是温柔的问我：
门门主之女，初入尘世，单纯灵动。
萧羽戈将她带回皇城，藏匿在偏僻的冷宫。
还为青霜抚育了一把与她同名的灵剑。
他将青霜剑供奉在议政的书房，每日爱抚，用心尖血浇灌，自以为瞒得天衣无缝。
可于修道者而言，宫墙之内，何来秘密。
半月前，青霜剑灵出世，容貌与其主人如出一辙。
于是萧羽戈又以政务繁忙为由，每日宿在书房。
宫中都盛赞王上勤政，可他们不知道，萧羽戈资质平平，这些年的奏折几乎都是我在处理。
所以只有我知道这理由有多可笑。
想到那剑灵的面容，我只觉路人的话如利刃般，将我的心刺的生疼。
我不愿再听，离开这里，回到了皇宫。
寝殿中，我将批好的奏折分类理好，又找出了自己曾经把玩的法器，一把扇子。
每个奏折旁边还附上了下次该如何判断处理的方法。
我心虽已死，但夫妻一场，我还是希望萧羽戈能成为一代明君，留下贤名。
然后，我拿出早已签上我姓名的断绝书，装进信封，夹到最上面的奏折里。
飞升之人，应斩断尘缘，消除所有羁绊。
唯愿结束这一场缘分。
刚做完这些，身着玄色衣袍的萧戈就到了，还带来了我最爱的绿豆粥。
他将手中绿豆粥放到我面前，用勺子细细吹凉。
一旁的侍女适时插嘴：
“这是王上亲手熬的粥，为了这粥，手都被烫伤了。”
萧羽戈一边笑骂侍女多嘴，一边欲将凉好的粥喂到我嘴里。
我闻到他身上香气中混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偏过头避开了。
萧羽戈最喜穿白衣，可孕育剑灵需每日剜心头血。
为了掩饰溢出的血迹和血腥味，他特意换上了自己最不喜的玄衣。
感觉到我的抗拒，萧羽戈放下粥，讨好的说道
“最近事多，前朝那些大臣难缠的很，所以冷落了你。等再过一月，我就可以安心陪你了。”
我低下头，沉默不语。
奏折皆在我宫殿中，近日最大的事情便是准备祭祀大典，何来的大
住。
只余手中一条庆典礼服的腰带。
独特的花样和刺绣针法，都彰显着主人的身份。
但萧羽戈明显不愿相信。
一向温柔儒雅的他，此刻似疯子般，跑到站在阵法旁的仙使面前，大声质问。
“告诉我，刚刚消失的是谁。她为什么会有这节条腰带！”

眼神上下打量了我两眼。
“听闻王后曾是名扬天下的修道骄女，如今一看，亦不过是个遭人嫌弃，得不到夫君宠爱的黄脸婆。”
“王上每日，可都是在我的床上呢。”
我依旧浅笑。
“他如此爱你，怎么不立你为后呢？”
青霜娇艳的脸浮现怒容。
还未等她发作，她手中的青霜剑灵感知到了主人的情绪，骤然现身。
强大的剑气如昨日般，再次向我而来。
幸好这一次，我早有准备。
我拿出扇子法器，轻轻将剑气挥散。
散落的剑气伤到了青霜自己。
一旁的萧羽戈震怒。
“你怎么敢！”
他毫不犹豫的护在我面前。
青霜见状，捂着腿和腹部的伤口跪下。
“妾身卑贱，还请王上赐死。”
萧羽戈看着青霜的惨状，一时愣住了。
转身开口：“凝凝......她......”
我释然的笑着，摆了摆手。
“没伤到我，此事便算了吧，王上好好安抚臣下吧。”
“若无旁的事，臣妾先回宫殿了。”
说完，我在萧羽戈狐疑的眼神中离席。
离开他的视线后，我走了和回宫相反的一条路，去了仙宫殿。
仙使催促我入阵。
“飞升便要受雷劫之刑，全看你有无仙缘，死生不论，你可知晓？”
我点点头。
“起阵。”
随后，我感觉自己的的身体逐渐变轻，飘了起来，周围是轰隆的雷声。
意识混沌之时，突然听见好像有人在嘶吼我的名字。
“阿凝！！”

6.
受雷刑之时，我痛的几乎失去了意识。
可不久，疼痛逐渐消失，我的身体也愈加轻灵。
这是即将飞升成功的预兆。
恍惚间，我仿佛看见了师傅的脸。
她怜悯的看着我，叹了声：“痴儿。”
随后拂尘一挥。
我便以魂魄的形态，轻飘飘地又回到了仙宫殿。
只见萧羽戈匆匆跑到法阵前，试图抓住阵中逐渐消失的红色身影。
却什么也没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