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直觉和经验告诉我，轻举妄动的下场我一定接受不了。

“过来！”

她不顾病房里的其他病人，朝着我大声怒吼。

我颤颤巍巍走到她的跟前，被她一把掐住脖子，狠毒地咒骂：

“你有什么资格救我？！你哪里能给我做配型？你简直不安好心，你是不是想我去死？！”

我不知道她病着怎么还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但也就是这一瞬间，我彻彻底底死心了。

她宁愿质疑医院的判断也不愿意怀疑倩倩是她亲生女儿的可能性，她是真的爱倩倩，也是真的讨厌我。

“你给老子滚远点！我要我的宝贝女儿，我要我的倩倩，只有我的亲生女儿能救我！”

她抓狂得跟发了疯病没有什么区别，我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用力挣开她的手，跪坐在地上。

急促的呼吸中，还把眼泪弄出来了。

这也是我第一次敢跟她当面叫板，恢复过来后，我告诉她：

“你这样对我，我再也不想救你了！”

可恨的是，说出这句话后，我流出了更多的眼泪。

“谁她妈需要你来了？老子就算是死也不会要你这个小野种救！”

于是我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眼神中挣扎起身，手握成拳头，咬紧牙关把呜咽吞回去。

离开病房的那一刻，惨绝的疼痛后，我竟然感觉到了一丝放松，于是我最后转头给她说了一句话：

“你别后悔！”

我还是打电话给了我爸，接我的那天，他哭得泣不成声。

我妈说心情不好，想让倩倩过去陪她，所以冉阿姨就带着她过去了。

她不知道，我妈的目的，只是想让倩倩接受配型，在生死之际，她仍旧执着在倩倩是她亲女儿这一点上。

我爸带我离开的时候，整栋房子，没有一个人在。

他伸出手牵我：

“宝贝，考虑清楚后，我们就要走啦。”

这样的称呼我只听见我妈叫过倩倩
有一次老师问急了差点把我逼哭，冉阿姨过来替我解了围，

之后都是她开完倩倩的会后再去找我的老师单独交流。

我根本没有奢求过今天她会来到我的班级里给我开会，

她只会打扮得漂漂亮亮地走进倩倩的教室，牵着她的手，享受所有人的注视。

老师是在楼道看见她的，她不认识我妈，但她认识倩倩。

“您是代替倩倩妈妈来的吗？

平时都是她妈妈来替小西家长了解小西的情况，那我今天就给你说吧。”

班主任是个很负责任的老师，

职业素养要求她对家长一直保持微笑，所以在见到我妈立马沉下的脸色，

她的表情完美得也没有一丝波动。

可我的后背却溢满了冷汗，喉咙变得发紧，像等待着绝望的审判一般。

5

“她是做什么坏事了吗？”

我妈皱着眉问，然后不等老师回答，又轻蔑地开口：

“唉，这丫头是这样的，有妈生没妈教，一辈子就那样了。”

我眼眶立马涨得生疼，老师脸色终于变得不对劲了：

“这位家长，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攻击小西家长也就算了，小孩正是成长的关键期，心理需要正确的引导，你怎么可以对她说这样的话？”

她摆出了上课时的严厉样，

周围许多人停下来观看，并且还有好多我们班的同学，

这是让我最绝望的一点。

但我妈不以为然，勾起唇角“耐心”地解释：

“老师，你可能不太清楚，我对她和她家都太了解了，否则不会轻易下定论的。“

“三岁看老，这孩子从小就这样，不讨大人喜欢，她爸妈也不想管她。

所以我说的没一点问题呀，她不就是有妈生没妈教吗？

哪个有妈的孩子会愿意养这样的孩子啊？”

离我最近的几个小孩听到这些话直接笑出了声音，

和我哗
，从来不知道原来我也可以是别人的宝贝。

我点点头，握紧他的手。

8

我也想过被人在乎被人爱的生活，况且，是我妈亲口让我滚的。

那我就滚吧，我滚得远远的，让她再难以看见我。

冉阿姨在医院被我妈折磨得快要疯了，我妈想拉倩倩去做配型被拒绝，作出她自以为是的摊牌：

“冉青，我都是在生死边缘的人了，也不怕告诉你，倩倩是我亲生的孩子，她和小西刚出生的时候，我就把她们换了，现在我生病了，我需要倩倩来救我！”

知道和听到亲口承认的杀伤力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冉阿姨眼眶中蓄满了眼泪，难以置信地摇着头：

“你简直不可理喻！小西那么好的孩子，哪怕你觉得她不是你的亲女儿，也不应该这样折磨她，现在还想来伤害我的女儿！”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那天根本就没有睡着，我根本无法想象你会做出这样的事，倩倩是我亲手从你身边换回来的，她怎么可能是你的女儿？！”

这一出大戏唱得太精彩，把旁边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不可能！我前阵子做过倩倩和你老公的亲子鉴定，他们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你在说谎！”

冉阿姨被气得发笑，失望地抬头看她：

“倩倩是我做试管得来的，他天生无精症，当然不会和倩倩有血缘关系。”

“我绝不会让我的女儿去给你做配型，你把你唯一的生机逼走了，那么后果就由自己担着。”

她见说通冉阿姨无果，就轻声唤着倩倩，结果倩倩躲到冉阿姨身后，像看瘟神一样看着她。

她手里挂着点滴，除了大声制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什么都不能做。

她嘴里一直念叨着不可能，还在拼命说服自己，却在医生来的时候，被致命一击。

“你女儿什么时候过来？我们准备手术了。这两天都没见到她人。”

“什么女儿？”

她呆滞
阿姨忘本，说阿姨不是好东西。

我时常觉得，她把我当成阿姨的女儿，屡次三番折磨我，羞辱我，何尝不是对阿姨愤恨的延续和转移？

虽然我到现在都不理解，嫉妒的火到底是怎么将仇恨的幼苗培养成这么茁壮的模样的，尤其是对方从来就没有想过伤害她。

我慢慢收回思绪，没有应这个声称是我爸爸的人。

但他一直在说对不起我，说他这么多年在国外努力拼搏，就是想我以后不再像他一样受苦，他做梦都是早点作出一番事业来，再把我接回去过好日子。

最后他问我，愿不愿意和他离开，跟他一起生活。

老师见我懵懵地，出来替我解了围，我确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切真的太突然了。

但他离开的时候说：

“小西，爸爸只要你，如果你想跟爸爸走，我随时都能来接你。”

跟着你走能不吃剩菜睡好觉吗？最重要的是不要扇我耳光打我骂我。

但我没有问出口，我觉得很悲哀，因为我下意识就随着我妈骂我的那样去想了：

我这么低贱的人，真的配过好日子吗？

那天我很早就回家了，那个男人给老师留了一个电话，老师摘抄在了我的课本上，她也希望我能和那个人多多联系。

我没有告诉我妈他今天来找过我，因为平常我都没有机会和她说话的。

最近我在二楼的角落发现了一个小窝，是倩倩特意给小狗铺的，我会悄悄去那里坐一下。

就是在这里，我又听到了一些关于冉阿姨的秘密。

叔叔阿姨工作回来之后，感情变得更好了。

他把阿姨抱在怀里说：

“这么多年辛苦你了，即使我没有生育能力，你也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我恨不得能对倩倩再好一点，这样以后就算她亲生父亲找来了，她也只会认我一个爸爸。”

阿姨起身捂住他的嘴：

“你胡说什么呢？都进精子库了还想来认孩子，那不得全世
厌我。

我逐渐变得沉默，话少了很多。

以前不愿意在那个房子里说的，我会带回学校去说，

可是现在在学校里，我也不愿意说了。

我妈在前一天晚上用衣架把我手臂上抽得到处都是血痕，

所以老师拉着我去办公室的时候，我只注意到了身上难忍的疼痛。

我完全忽略了面前站着的中年男人，

因为我在思考，今晚要用哪个姿势睡，才能避开手上的伤口，才会没有那么痛。

于是在他红着双眼蹲下来抱我的时候，我意识被拉回，吓得连连后退。

他说：

“小西别怕，我是爸爸......”

6

爸爸，真的是好陌生的词汇......

从我有记忆的那天起，我就没见过我爸爸，

我妈从来不会提他，因为她不认我是她女儿，所以根本不会告诉我这些。

我只能在她失控打骂我的时候，还有阿姨和叔叔的对话中，才能勉强拼凑出她的从前。

在冉阿姨眼中，她和我妈是相互陪伴的好姐妹，她们一起从落后的村庄逃离，相伴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所以她只要一天过得好，就不会忘掉我妈。

可是在我妈眼里，这一切却截然相反。

她觉得冉阿姨不过是运气好才能嫁进豪门，所有对她的帮衬不过是炫耀和施舍，她不止一次在梦里面咒骂冉阿姨，她觉得自己才应该有这样的人生。

我第一次听到我爸的事情，是冉阿姨和我妈在花园里交谈时，我悄悄路过不小心听到的。

冉阿姨手搭在我妈肩膀上，安抚地说：

“其实胡安挺好的，年轻的时候没有钱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只要肯努力，以后什么都会有的呀。”

但我妈十分冷漠地回答她：

“合不合适只有自己才知道，我过够了穷日子，他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当天晚上，我妈就在睡梦里咒骂阿姨，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