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极度节俭，多花一分钱都觉得罪恶。

年夜饭，她把冻了两年的僵尸肉做给我吃，我上吐下泻，进了ICU。

为此错过了研究生复试。

她毫无愧疚，还骂我上纲上线：

“多大点事要死要活的，大不了重考呗，反正报名也不用花钱。”

我直接叫了五个家政阿姨，将她攒了一屋子的破烂扔了个精光：

“大不了重新捡呗。”

“多大点事，至于吗？又不用你花钱。”

1

我妈的抠门远近闻名。

在她眼里，多花一分钱都是罪恶。

家里永远是乱糟糟的，塞满了各种捡来的破烂儿，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人家不要的烂布头、纸壳、塑料瓶子、钢筋，她捡回家洗洗晒晒，攒着卖钱。

冬天还好，夏天一到，鼠蚁蚊虫肆虐，臭味直往脑仁里钻。

客厅永远是黑漆漆的，不舍得开灯，只点蜡烛，跟住山洞差不多。

这些也就算了，最可气的是好好的东西不舍得吃，非要等到放坏了过期了才吃。

冰箱里永远塞满了各种过期变质的肉蛋蔬菜，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我深知她脾性，回家过年前，特地在网上买了许多年货寄回去，回家那天又特意让人送了新鲜的肉菜。

到家已经是除夕下午了，我千叮万嘱，让我妈一定要用新鲜的菜做饭，她一口答应。

可到了晚上，端上饭桌的，只有一小碗红烧肉和一小碟炒青菜。

那碗红烧肉浓油厚酱，泛着诡异的色泽。

我忍不住问她怎么不多做两道菜，毕竟是年夜饭，这也太寒碜了。

我妈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放到我碗里，白了我一眼：

“本来想着过年不说你的，你看你买那么多东西干吗，我跟你就两张嘴，吃得完那么多东西？到头来还不是浪费？”

说着，她拿起碟子，把一半炒青菜划到自己碗里，又开始絮叨：

“我们那个年代，每天就为填肚子发愁，上山挖野菜下地挖番薯，能喝上粥就不错了，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不懂得节俭......”

眼看她又要长篇大论，我只好打断她：

“毕竟是过年，我也想你吃得好一点，家里也不差这点钱。”

话音刚落，我妈就炸了。

“不差钱？我看你就是打肿脸充胖子，你以为你很有钱吗？大老板都没你这样阔气，两个菜还不够你吃的？”

“我省吃俭用到头来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和小斌，你不念我的好，还来埋怨我！”

我被她堵得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她见我不说话，还是觉得气不顺，拿着勺子戳我碗里的红烧肉，不停嘀咕：

“你别以为自己手头有点钱就随便乱花，转给妈妈，我帮你存起来。”

我看着碗里的红烧肉，再看看碗里的青菜，突然就没了食欲。

见我停了筷子，她更加不依不饶：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嫌弃这两盘菜还是嫌弃我这个妈？你要是不喜欢，就回去吃大餐啊，何必跑回来受罪呢？”

听到这话，我顿时火冒三丈，放下筷子就起身往屋外走，她却死缠烂打地拉着我的胳膊：

“你去哪儿？”

我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索性转过身冲她吼道：

“我回去吃饭总行了吧！”

我妈的性格我知道，她就是头犟驴，只能顺毛捋。

大过年的，我也不想闹得太难看。

一碗红烧肉被我泄愤地吃了个七七八八。

没想到当晚我就闹起了肚子。

爬了三趟厕所，我拉得头晕脑胀，差点晕厥。

我妈听见动静跑来，被我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看见她，我心里升起一个不祥的猜测：

“妈，晚上那碗红烧肉，是不是不新鲜？”

她愣了几秒，然后摇头：

“不是啊，就是拿你买的肉做的啊！”

闻言，我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

顾不上其他，我赶紧掏出手机准备叫车去医院。

我妈按下我的手，瞪了我一眼：

“多大点事，不就闹肚子吗，我去给你冲点野菜根粉，土方子保管喝了就好！”

腹部一阵刀绞般的疼痛袭来，我疼得冷汗直流，摇了摇头：

“去医院，我疼死了！”

我妈皱着眉，一脸不认同的表情，恨不得打消我的念头：

“你就是吃多了，何必上医院花那个冤枉钱！我晚上也吃了，不也好好的，你们小年轻就是金贵，一点小事就要花钱！”

说着，她站起身，转身想去厨房。

我拉住她，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吐了出来。

我妈这才害怕起来。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她吼道：

“快带我去医院！”

2

等到医生检查完，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多了。

大年三十，家家户户团团圆圆，我却因为我妈一块在冰箱冻了两年的僵尸肉进了医院。

我妈看着病危通知书，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医生，一块肉而已，怎么会这么严重？”

忙碌的间隙，年轻的医生很有耐心跟她解释：

“腐败的肉类会滋生多种细菌，比如白色念珠菌、黄曲霉菌等，对人体危害很大。”

“你女儿不太走运，现在严重感染，随时可能休克，情况很危险，必须马上送ICU！”

护士推着病床要把我往电梯里推，我妈伸手挡了一挡，追问道：

“不进ICU行不行？我听人家说，进了ICU一天要好几千呢，能不能先开点药吃吃看？她还年轻，抗一抗就过去了。”

我躺在病床上，只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心底一片冰凉。

都到了这个时候，我妈心里还在惦记着钱。

护士显得有些不耐烦，语气很不好：

“你女儿这种病是不能拖的，再耽搁一分钟，她就多承受一分钟痛苦。”

“你是希望她活着还是希望她死掉啊？！”

这话有些重，我妈讪讪停了手。

护士冷冷地瞥了我妈一眼，让她先去缴费。

我妈为了难，嘟囔着说没带那么多钱。

我疼得几近虚脱，伸手指了指随身的布包，那里有我的银行卡，里面是我存了好几年的钱。

意识消失前，我听见我妈还在埋怨：

“先交五千？怎么要这么多钱啊......”

昏昏沉沉，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还在医院里。

我妈端着热水杯正往我嘴里灌，看到我醒了，她笑得跟朵花似的：

“你可算醒了，吓死妈妈了！”

她说当时情况很凶险，我因严重感染休克，导致多脏器功能衰竭，再多耽搁一会，可能就无力回天了。

“说你不走运也走运，住了十几天医院，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什么？十几天？！

推开我妈的手，我强撑着身子去拿手机，等看清上面的日期时，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2月28号。

研究生复试时间是2月27号。

就差一天，我错过了复试。

这意味着，我辛辛苦苦筹备了两年的考试，失败了。

不是我能力不行，也不是我自己疏忽，仅仅是因为我妈的那一碗红烧肉，仅仅因为她要省钱！

在我出钱出力，千叮万嘱要她煮新鲜菜的情况下，她还是选择煮了僵尸肉。

在她眼里，钱比我的考试重要，比我的命重要！

她是我妈啊，她怎么能这么做啊。

我不明白，想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口浊气堵在胸口，愤怒和委屈齐齐淹没了我。

见我红了眼，我妈脸上讪讪，安慰道：

“你也不要太难过，大不了等多一年再重考呗，反正报名也不用花钱。”

脑中那根理智的弦瞬间绷断。

我腾地从床上直起身子，顾不上周身的疼痛，尖利的嗓音刺破空气：

“重考？！你说得轻巧，你知道我花了多少精力，准备了多久才得到这次机会吗？！”

“就为了省那一点钱你把我搞成这样？！整天省来省去，也没见你省出一个亿！”

“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每次我有什么好事，你总要搞幺蛾子作妖，我活得好，是不是碍了你的眼！”

“你是我妈还是我仇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我歇斯底里喊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她被我的反应震慑住，半晌才缓过神来，不安地搓着手，为自己辩解：

“妈妈又不是故意的，就是看那块肉好好的，丢了可惜，我还特意焯过水呢。如果知道后果会这么严重，打死我也不会碰那块肉的！”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挣扎着去扯手上的留置针，脑子里只剩一个想法，累了，毁灭吧！

我妈慌乱地阻止我：

“你干吗呀？！不要命啦？！”

我狠狠推开她的手：

“不要命又怎样，我这辈子都毁了！”

她急忙按响了床边的呼叫铃，护士冲了进来，医生也来了，对我妈怒斥道：

“我不是提醒过你，她身体还虚着呢，要静养，禁止情绪激动吗？！”

我妈一缩脖子，小声嘀咕道：

“我哪知道她这么颠？好像我存心害她似的，谁还没有个不小心呢。”

“这么得理不饶人，这么多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说完，她还瞥了我一眼，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模样。

一口老血卡在喉咙，我浑身颤抖，气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连护士也看不下去了，为我说话：

“哪有你这样当妈的，坏了孩子的前程不说，自己做错事也没见反省，还怪到孩子头上来，你可真能啊！”

我妈撇了撇嘴，这才消停。

我呆呆看着天花板，这大概就是绝望的滋味了。

3

大概是那天我的样子太吓人，我妈也知道自己这次出格了。

一连好几天，她对我嘘寒问暖，还破天荒给我煲了鸡汤。

可我只觉得累，只想埋头睡觉，什么人都不想见。

被我晾了好几天，她彻底坐不住了，一改之前殷勤的样子，冲我吼道：

“你到底还有完没完？我不是给你道过歉了？你还想怎样？！你非要揪着这事不放是不是？”

“天底下哪有做父母的存心不想孩子好的，我真不是故意的，下回我改，我改还不行吗？！”

我无奈摇了摇头，只觉得连这个动作都费力。

这么多年，我说也说过，劝也劝过，骂也骂过，她从来不改。

见我摇头，她更来气了，嗓门更大了，质问我：

“我把你养到这么大，你就为这点小事对我不依不饶的，你良心被狗吃了？！”

说着，她掏出手机，朝我扬了扬屏幕：

“不就是耽误了你考试嘛，你损失多少钱我赔行不行，多少你说个数！”

我虚弱一笑，随口说了个数字：

“三万，你给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