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小说 其他类型 为了挽救恋爱脑亲娘,我手刃渣渣小说赵卿诺赵明秀完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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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糖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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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试读


宁远伯只是爵位,五城兵马司不过正六品的官职,早朝却是要三品以上官员才能参加的。

所以除了宫宴一般的活动,宁远伯姜世年平时从不进宫。

正在勤政殿内处理政务的永庆帝乍一听到太监的禀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说宁远伯在外头?”

“回陛下,宁远伯说要来和您请罪……”太监吴安德朝上头偷瞥了一眼,又赶紧收回视线。

永庆帝初登大宝时,还算仁善,纳谏言,施仁政,颇有一番政绩,长此以往, 也不失为一代贤明之君。

只是随着年纪渐老,对权利越发执着,性情也变得阴晴不定。

“请罪?”永庆帝把手中的红笔放到一旁,瞥了眼垂手立在那的裴谦,轻笑一声,“这老小子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这是闲的没事干惹出祸来了?”

“裴卿,若是朕没记错,你媳妇是这老小子家的闺女吧。”

裴谦躬身行礼回话:“陛下记性好,臣妻正是宁远伯的嫡长女,去岁才给臣添了个小子。”

说到孩子,裴谦眉目温和,嘴角弯起,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

永庆帝将裴谦的变化尽收眼底,状似不经意间提起一般:

“是了,这么说来宁远伯和朕的威武侯还是亲家,你爹近日在做些什么?”

“因着家中弟弟不听话,家父前些日追人时不慎磕了一下,腿上的旧疾犯了,这几日总念叨小腿好像被蚂蚁啃噬一般的难受。”

裴谦头也不抬,细细的回话。

他并未乱说,那日裴谏和一妇人在府中花园调笑,正好被撞见,彼时威武侯身边还有一位访客。

威武侯旋即随手折下一根树枝朝裴谏抽打过去。

那事不论是做戏还是真的,结局便是威武侯被花园里的石头磕了腿,引得旧疾复发。

也因碰上那场闹剧,那位访客连目的都没来的及说便匆匆离去。

毕竟总不好厚着脸皮留在那里,那样就不是交好而是看热闹交恶了。

永庆帝哈哈哈一笑:“是教训你家二郎还是三郎吗?可有娶亲?”

“是二郎,两个弟弟都未娶亲,家母正在相看,想着不拘家室如何,要寻个厉害的妻子好教他们能懂事些。”裴谦这话便是在向永庆帝表明态度。

“我看难,你瞧瞧你这岳丈,都一把年纪了,还不是那副老样子。可见这娶妻管教是不顶用的,还是要由老子来。”

说到后面,永庆帝脸色变了一变,“等会让太医院的薄太医往威武侯跑一趟,朕的威武侯可是我大魏的一柄宝刀,可不能折在腿疾这等小病上。”

“是,谢陛下隆恩。”

永庆帝见裴谦老老实实应下,愈发满意:

“行了,把那个老小子叫进来,让朕听听他又惹了什么祸事。自打老宁远伯离世,没了能管束他的人,就越发放飞,正经差事也不做!”

吴安德“喏”了一声,行礼后倒退了出去。

姜世年在外头大太阳地下狠狠地晒了一场,直把脸和脖子晒得通红,满头大汗。

看到吴安德,他忙上前,遮掩着递出一个荷包:“吴公公……”

吴公公眨了下眼睛,收下荷包,捏了捏,是银票。

他朝姜世年又点点头,才领着人进去。

刚一进殿,姜世年什么也不看,直接“砰”的一声跪下,膝盖磕在地上的声音清晰的传进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朵中。

“陛下!臣来提前请罪!”姜世年以头触地,大声说道。


碧波斋位于城南的文和坊,紧挨着国子监。

国子监是大魏朝最高学府,虽说入了国子监学习的人不一定都能通过科考为官,但到底比别人容易许多。是以各个官宦人家的子弟多是送到这里读书。

宁远伯嫡子姜蕴原也在此读书,只是觉着这里风气略有些浮躁繁杂,便去了杏云书院读书,并拜当世大儒蔡百经为师。

到达碧波斋,赵卿诺从马车上跳下来,就看到周边已经来了不少人。各家主子们由自家丫鬟小厮扶着从车上下来,碰到熟悉的人就凑到一块儿谈话说笑,吵吵闹闹的好不热闹。

见到赵卿诺一个姑娘却自己从车上跳下来,有些人便指着她与同伴低语嬉笑。

赵卿诺稀罕地看着这隔世的一幕,仿佛回到前世开学一般。心里觉得来体验一把古代版的学校生活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正出神,便听到姜蓉欢喜的声音。

“董姐姐!”她脚步加快朝着那位才下马车,穿着一身珊瑚色衣裳,头戴赤金宝石步摇的姑娘走去。

听到姜蓉的呼唤,少女回身,垂于耳畔的流苏晃动间熠熠生辉。

这人正是吏部尚书董文川家的四姑娘董芷嫣。吏部尚书,正三品的职官,官员的选拔任命、考评升降等事都由其负责。

虽说六部皆为同级,但吏部的职责让其隐隐有六部之首的地位。

所以,哪怕董芷嫣只是一个庶女,但那最受董文川宠爱的女儿的身份便让她在碧波斋中成为许多人捧着的对象。

“递给你的请柬可收到了,到日子可要来玩。”董芷嫣握着姜蓉的手,一道往碧波斋的大门走去。

“董姐姐的生辰,我自是要去的,便是没有帖子我也要厚着脸皮过去。”姜蓉走了一半,好似才想起一般,“瞧我,见了姐姐只顾着高兴了。这是阿诺,赵卿诺,算是我的……妹妹,今日起跟着咱们一道儿上学。”

妹妹一词被姜蓉咬着重音念了出来,落入在场诸人的耳中很有些意味深长的意思。

姜蓉的声音并不小,周围的人都听到了她关于赵卿诺的说法,一时间周围的人或直接或暗中看向三人。

众人对宁远伯府的事端略有耳闻,都知道宁远伯临老迷上了一位妇人。这让那些曾羡慕孟氏的夫人们唏嘘的同时又有些嘲讽。

以致听了姜蓉的话,觉得是宁远伯被那妇人迷得神魂颠倒,连人家那么大的孩子都愿意认下养着。

董芷嫣听了她这番怪异的介绍,上下打量着赵卿诺,宛若看什么稀罕物件儿一般,一边看一边扯出若有似无得鄙笑。

这种事,不说遮着掩着吧,也不能宣扬的到处都是。偏宁远伯稀罕的紧,起大早亲自去买吃食,被人知道了,传的到处都是。

她那位嫡母可没少嚼这事,还趁着姨娘们去请安时,明里暗里讽了几句。不是骂狐媚子,就是骂没用,嫌弃那些姨娘们拴不住家里爷们的心,让他们一房又一房的抬姨娘进门。

全然忘记自己也是那一伙“没用”里头的一员。

董芷嫣勾了勾嘴角,朝赵卿诺矜持地点点头,连个庶女都算不上的人,自己与她点头已经算是高看她一眼了。

“阿诺,这是我在这儿的好友,吏部董大人家的姑娘,芷嫣姐姐。”提到吏部二字时,姜蓉的语气带着淡淡的艳羡。

她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满京城多少贵人,有实权才能有几个?宁远伯别看是个伯府,可到底不复当年盛景,没有实权,家里连个日日上朝的人也没有。

文臣不屑于与勋贵交好,勋贵又瞧不上宁远伯的堕落,且宁远伯府这些年也很少和那些人来往,只是照常礼走着,渐渐地,就连曾经交好的老亲都疏远了他们。

若不是还有个威武侯世子当女婿,怕是更没人晓得宁远伯是哪号人物了。

可女婿毕竟只是女婿,宁远伯府的落魄似乎已经成了注定的事情。

沐浴在众人带着深意的眼光中,赵卿诺面不改色,神情坦然地点头,算是对董芷嫣的回应。

被捧惯了董芷嫣顿时怒从心起,冷了脸色。

姜蓉见她生气,有些忐忑,她只想让赵卿诺没脸,根本没想惹怒董芷嫣。

“董姐姐莫要生气,阿诺才从乡下来京……是以家里才送她来这儿学习。”

原本正要讥讽两句的董芷嫣瞧见国子监门口小厮,升起的怒气尽数消失,反而浑不在意的摆摆手:“算了,时候也不早了,赶紧进去吧。今日可是齐先生的课,她可是最厌烦别人在她的课上迟到。”

齐先生闺名齐素兰,是碧波斋专门教授茶艺的先生。

一听是齐先生的课,众人纷纷歇了看热闹的心思,匆匆往里赶。只是到底嫌弃赵卿诺粗鄙的身份,从她身边路过时,刻意离得远些。

赵卿诺感受到大家的冷待,有些啼笑皆非,这算是什么?古代版的孤立吗?倒也是份难得的体验。

姜蓉见了,心中暗暗得意,这才哪到哪,以后自有她受的。

这碧波斋虽是读书的地方,却也分着几个圈子,各人只与自己圈子里的人交好玩耍。若是没人带着,家里又没甚地位,根本不可能融入进去。

想当初她便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进了董芷嫣的圈子。

姜蓉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嘴上却要安慰着赵卿诺,毕竟人是跟着她来的。

“阿诺别在意,你才来,过些时日与大家熟了便好了。”

“赵卿诺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姜蓉,并不接话。

姜蓉看她的表情,不再言语,轻哼一声领着人往里走。

碧波斋不大,但胜在雅致。所有闺秀都在一块上课,每日只学一样,毕竟她们不需要参加科考。说是来此学习,不过是为了曹娘子的名头,来给自己添个好名声,再结交些人脉罢了。

宁远伯姜世年已经差人提前打过招呼,又交了束脩,赵卿诺到时直接跟着上课就行。

她走进室内,众人已在自己位置做好,只有最前头还空着一张桌椅,孤零零的突出在那里。

每一张桌子上已经摆放好要用的茶具,

姜蓉有些为难地说道:“阿诺,若是不喜欢这个位置,可要去做我的?”

赵卿诺摇头,直接坐下:“不必,这便可以。”

才刚坐好,齐先生便冷着一张脸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两个端着茶具的丫鬟,将东西在教台上一一摆好后,福了福身子,倒退出去。

“今日讲点茶……”齐先生扬手,自茶具上轻轻抚过,在感受到黑瓷茶具虽干燥,却不滞涩,釉面摸起来爽滑却不钝滞,冷着的脸缓和下来。

她满意地点点头:“点茶,茶具当选建盏,茶叶当新,水当活,心当静,虽讲究技艺,但更应品其真,不以炫技为主。尔……”

董芷嫣偷偷望了眼外头,神色焦急,后干脆站了起来,一张脸涨的近乎滴血:“先生……我……”

齐先生眼底划过一丝不快,见她模样,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动了动嘴:“去吧。”

“多谢!”

董芷嫣提着裙摆急走出去,朝着更衣房的方向走去……


姜世年平生有两大爱好,斗鸟和跑马,每日上衙前他都要去那马房看看自己的宝贝马儿们。

今朝一去,两眼立时便被跑得快勾了去。

通体黝黑的大马,气势十足的占据着马房最中央,独自享用所有草料,还把其他马儿挤的缩到一边,只敢眼巴巴的瞅着。那顺滑油亮的马鬃垂在一侧,用浑身流畅优美的肌肉线条向姜世年诠释什么才是力量美。

奈何那马灵性,是认主的,姜世年想摸摸都不成,只能干看着眼馋,抓心挠肝了好一会儿,揪着小厮问明白,一刻也等不得,直接返身去寻赵卿诺。

“可是跑得快?这个我可做不了主,那马是人送的,阿诺很有些宝贝,你若想骑回头自己去与阿诺说。”赵明秀一听就知道姜世年是盯上了赵卿诺的跑得快。

那马儿倔得很,平日只肯听赵卿诺的话,若是没有赵卿诺在场看着,谁想强逼着它,保准要被马蹄子撅上一脚。

赵卿诺出了宁远伯府,朝着城北的方向去,路过馄饨摊,闻着那香喷喷的味道,吃上一碗,才又晃晃悠悠地往源盛镖局走去。

到了镖行,和守门的人说明来意,便被领到东叔三人的住处,刚一到,就透过敞开的房门看见三人正在收拾行囊。

“东叔,你们这是……要回去?”赵卿诺有些诧异,狗娃子和梁子伤的都不算轻,按理应该养好伤再返程。

“阿诺啊!”东叔让两人继续收拾,领着赵卿诺到一旁压低声音说话,“这就回去了,这趟镖蹊跷,昨日到了才知道, 这几日不少镖师都出事了。”

镖局接镖,镖师护送,只要客户给够了钱,他们是不问内里的。

可这一次,出事的镖师没留一个活口,货更是被截了个干净,实在反常。是故东叔才决定领着狗娃子和梁子赶紧回安林县。

赵卿诺沉吟片刻:“按理这事我不该过问,毕竟我现在不算镖局的人,但东叔对我颇有照顾。您也不必跟我说的太详细,只一点就成,是镖的问题,还是人的问题?”

镖的问题便是对货不对人,若是人的问题,那就是冲着整个镖行来的。如果冲的是镖行,她不可能置身事外,到底得了镖局多年照顾。

现在世道乱,但凡出行走远的人,都会雇佣镖师做保,有眼红镖局挣得多地,也有那匪乱嫌弃镖师碍事的。

东叔是走镖的老手,用手比划了一下,赵卿诺便明白了。

是货的问题。

“我送你们回安林,我去和我娘说一声,等我一会儿就成。”说着她就要回宁远伯府。

“阿诺!”东叔唤住她,笑的敞亮,“你东叔还没到伤的不能动的时候,我们仨回去是空手,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哪有人会来找事?”

“可……”赵卿诺还是不放心。

“可什么可!我的身手在那摆着呢!不说这个,你和你娘是不是不回安林了?”东叔见她孤身一人过来便明白她们娘俩的打算。

“是。”赵卿诺语气有些低落。

虽说前头几年过得有些难,但这两年已经好了许多,而且真心来说,她也挺喜欢那样的感觉。

“挺好的,阿诺,回去吧,听你娘的话。咱们这行能不做就不做了。这世道乱,苦的也是下头的人,和你娘在宁远伯府好好过日子,回去吧。”

东叔拍拍她的脑袋。

赵卿诺是他带入行的,平日也常练武喂招,还跟着自己学了些刀术,怎么也算是她半个师傅,自然希望她个姑娘家能像其他女子一般有个安稳地日子过。过去那是没法儿,现在家里人找了过来,又是个伯府,何苦再出去受罪。

……

离开源盛镖行,赵卿诺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道上。

京城热闹,她望着街上摊贩一个挨着一个,有秩序的摆在指定的位置,街上行人表情安逸,众人安居乐业,全然不似京城外头。

与那些翻滚而过的王朝一般,大魏在度过了最繁荣的盛世后,慢慢走向混乱……

但这里好似独立的世界一般,看着风平浪静,维持着特有的繁华安逸,看不到外面的兵荒马乱。

“赵姑娘!赵姑娘!”脆灵灵的越来越近的声音让赵卿诺发散的思绪重新聚拢。

瞧着眼前梳着双髻,穿着藕荷色衣裳的小丫头,赵卿诺有些惊讶:“桃笙!你怎的在此?”

桃笙嘻嘻一笑,指着不远处立着人:“还能怎的,自是跟着我家娘子来的。”

赵卿诺恍然:“也对,你一贯是跟着你家娘子的。”

她朝着那穿着一身淡青水色衣裳,戴着同色帷帽的女子走去:“方娘子,许久未见,未曾想在京城遇着了。”

“姑娘万安”

长及脚踝的青纱被一只纤纤玉手掀开,露出里头的美人,是方娘子。

方娘子看着身量长高许多的赵卿诺,一双狐眸好似浸过水般,朝着跟前的少女盈盈一笑。直把赵卿诺看的脸红目呆。

“方……方娘子好像更漂亮了!”

话音一落,赵卿诺便听到桃笙脆脆的笑声:“姑娘好像登徒子!”

赵卿诺回过神来,尴尬地摸了摸鼻翼:“不……就是觉得方娘子好看而已……”

方娘子掩唇轻笑,柳眉弯弯:“自阡州一别,已有两载未见,姑娘瞧着长高许多。”

两年前,赵卿诺走镖,路遇山匪,顺手救了被掳的方娘子主仆。

“我那时还小,自会再长个子的。”赵卿诺听她夸自己的身高,越发觉得开心。天知道重新走一遍豆丁成长之路的她多怕自己是个小矬子。

为了长到理想的身高,赵卿诺可是把自己知道的方法都用了一遍,好在功夫不负苦心人,她现在的身高估摸着有一米六左右,想来再长长,还是有机会回到曾经的高度的。

方娘子说话总是不紧不慢地,语气平和,语调婉转好听。赵卿诺一听到她说话便忍不住耳朵发红发热。

瞧见她害羞的样子,方娘子轻笑出声:“姑娘可是来京走镖?几时回安林县?”

赵卿诺摇头:“暂时不回去了。”

“那姑娘在何处落脚,奴回头好寻姑娘。”

“永安巷的宁远伯府,我与我娘现在在那里住。”

方娘子有些遗憾:“这样啊……那里以奴的身份不好去的。”

方娘子不晓得赵卿诺为何住在宁远伯府,但她接触的人多,高门大宅的事也不少听说,自然晓得那样的地方规矩多说道也多。

她曾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官儿,虽说现在转了良籍,但到底有那么一层身份,自然不好登门,吃了闭门羹讨个没趣都是小事,怕只怕给赵卿诺惹了麻烦。

“你要是觉得不方便,那我去找你也一样的。”赵卿诺看了她一眼,“你来京住哪?住多久?”

“奴来京有些日子了,以后就留在京城的荷桂坊,那的东家请奴来的。京里到底安生些。”

阡州城外,前阵子又闹了匪祸,不少村子都遭了殃,更有许多女孩被掳走,不知下落。官老爷们说是差人剿匪,不过是再去村子里走上一遭,到头来遭难的还是老百姓。

正巧京城荷桂坊的东家瞧中方娘子的舞艺,便差人去请,她也就顺势跟着上京。

“那成,那我以后去荷桂坊找你。”

赵卿诺的话显然很让方娘子欢喜,一贯温温柔柔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喜与期盼:“奴后日就有一场演出,姑娘若是方便可来看?奴提前给姑娘留位置。”

“成啊!”赵卿诺想着自己无事,很是痛快的应下。

“那奴就敬候姑娘了。”

许是见到故人,原本有些失落的心情好了许多。


“孟婉,当年的事你可还记得。”姜世年静静地注视着孟氏,嗤笑一声,手指敲击着桌面。

宁远伯夫人孟氏闺名孟婉。

“需要我提醒你吗?那年你办的丑事。”姜世年冰着一张脸,一字一句的缓缓说道,“当年皇觉寺山下庄子上……”

“不要说!”孟氏倏然脸色大变,红润的嘴唇瞬间失了血色,同时整个人也哆嗦起来。

她抱着手臂蹲在地上,全然没了掌家夫人的风范气度,只剩下一身狼狈。

当年,孟氏与姜世年拌嘴赌气,带着丫鬟婆子跑到皇觉寺山下小住散心,恰逢她的表哥陈博松进京赶考。

两人原就有些青梅竹马的情分,见面后聊起过往今朝,一时失了分寸,没了克制,忘了礼仪。

彼时,姜世年被老夫人周氏强逼着去庄子上接人,正好撞上二人之事。姜世年当场大怒,原本要打杀了陈博松,却被孟氏拦住,苦苦哀求,以死相逼。

那时老夫人周氏正生着病,姜芙与姜蕴又年幼,宁远伯府也不负当年,今上本就对勋贵不满,只等着寻了由头好动手。若是姜世年在那会儿闹出肆意打杀学子的事件,不论理由如何,都难逃责难。

姜世年只得忍下这口窝囊气,却也让人废了陈博松,更是把孟氏当时带着的婆子丫鬟就地处决,又把庄子上的丫鬟婆子全都找个借口处理了。

因着在皇觉寺山下,到底走了些风声,虽内情如何外人不知,却也落了个苛待下人,枉顾人命的名声。

今上听到些风言风语,原本定的差事也没了,只得了一个五城兵马司指挥的虚职。

“当年之事,我替你遮掩过去,便是母亲那里都不曾透露出一星半点。后来孩子的事我也捏着鼻子认下,不是我度量大,也不是我喜欢带那个帽子,不过是因为当年事多,且芙儿与蕴哥儿确实是个好孩子,那样的事情揭出来除了毁了两个孩子,让我宁远伯府沦为京城茶余饭后的笑谈外,没有任何好处。”

亲手揭开那样的丑事,姜世年不是不难堪,只是再难堪也要分说明白。

“当年你我的亲事,是你父亲亲自上门提的,我少年袭爵,母亲一直想改换门楣,然武将与文官通婚,确实不是易事。挑拣一堆,都不合适。你父亲主动上门谈及婚事,母亲自是愿意……”

当年孟氏父亲孟连青时任翰林院侍读,年轻时曾受过尚在人世的老宁远伯的恩惠。听闻老夫人周氏欲给儿子寻一门文官家的女儿接亲,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便主动上门,想着用女儿的亲事还了那份恩情。

“当年你若说你不愿意,这门亲事如何都不会成。你一面委委屈屈的嫁过来,一面心中不甘,后来又干出那样的丑事……算了,这些都过去了,现在我接回秀娘母女,他们不会威胁你正妻的地位,平妻之事也就此作罢,若再出事端,别怪我不给你留脸面。”

说罢,姜世年起身。

孟氏捂着脸垂头问道:“我以为你不追究又愿意替我遮掩,是心中有我,却没想……那事之后,你再不肯碰我,可是……可是嫌弃……”

姜世年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抬脚离开。

门口端着参汤的文秀哆嗦着跪在地上,一碗参汤都洒在漆盘中。

孟氏无声的哭倒在地上,原以为是姜世年对自己用情至深,甘愿忍下那事,却没成想竟是自己多想,这么多年下来,以至于一颗心落在那遐想中。

从正院出来,姜世年想了想又去了松鹤堂,并未多说什么。孟氏的事情说出来难堪的到底是他,没必要再为着这旧事把老夫人周氏气出个好歹来,他只是和老夫人周氏知会一声赵明秀有孕的事情。

……

威武侯府,姜芙服侍着裴谦更衣。

自嫁进威武侯府,裴谦的事情再忙她都会亲自操办。

“那位赵姨娘是怎么回事?”裴谦漫不经心地问道。

姜芙心里咯噔一下,到底还是问了。

她赶紧打起精神来,面上却仍保持着端庄:“父亲那年出了意外流落到外头,因没了记忆,便和那位赵姨娘成了亲。后来恢复记忆又回了伯府。之后也去寻了几回,没曾想那赵姨娘一家搬到别处去住,直到前阵子才被父亲寻到。”

裴谦嘴角噙着笑,拍拍她的手:“你很好。我要去前头处理公务,你先睡吧。”

“是。”姜芙躬身行礼,目送裴谦离开,直到人出了屋子才彻底放松下来。

当初父亲不愿她嫁到威武侯府,想为她挑个家室不如不如宁远伯府的,她却死活不肯。

她要强惯了,又有祖母耳提面命为了家族荣耀,又见识到了威武侯府的权势,如何肯低嫁。

然而真做了这世子夫人才晓得父亲是真的爱重疼惜她这个女儿。

宁远伯府人口简单,威武侯府却正好相反,为了坐稳这个位置,她便是连睡觉都不敢睡沉。

只盼母亲妹妹能省心一些,弟弟蕴哥儿今年定要高中。

……

那边,裴谨回到院子里,就瞧见小厮正倚在门廊上打瞌睡。

拿脚尖踢了踢他:“有事?”

“三郎,柳姨娘头儿使人来传话,让您挑个像样的礼物,回头董家四姑娘办生辰宴时让您务必送过去。姨娘还说,钱若不凑手让您去和她拿。”

裴谨脚步不停地往屋里走,小厮在后头撵着,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姨娘说。

“你去找把那祛疤的药膏找出来,明日给宁远伯送去。”

小厮应声离去,裴谨这才耳根子得了清净。

柳姨娘是裴谨的生母,眼瞅着裴谨已经二十有二却仍不见侯夫人为他张罗亲事,干脆自己出面,费尽心思四处打听买消息,这才挑中了董家的四姑娘,又求了威武侯让嫡母出面,想要定下这门亲事。

董家四小姐是吏部尚书董文川最得宠的庶女,柳姨娘打的主意是觉得自能为自家儿子挑个好媳妇,又能为他挑个好岳丈,等成了亲,再谋个差事,自然是最好。

想起那些姨娘说,裴谨讥讽一笑。

先不论朝堂那些事,只单说董家。

他那位生母怕是不知道,董四姑娘是个心大的,哪里看的上他这个连差事都没有,又身世不明的庶子。

不过不急,慢慢来……

自己境地再差至少还有一双干净鞋穿,比那跑江湖讨生活的阿诺姑娘强多了。

想起赵卿诺在席上吓唬姜蓉却把自己说恶心的话,裴谨勾了勾唇角。


他向威武侯夫人行了一礼,告罪一声,威武侯夫人毫不在意的点点头,连个眼神都没施舍一个。

裴谨默默走到后面,路过裴谏的时候,就听到一声不屑地冷哼。

这声冷哼引起了威武侯夫人的注视,她横了一眼裴谏,暗示他听话一些。

裴谨表情不变,走到裴谏身后站定。

赵卿诺看着那样孤零零走在最后的裴谨,目光复杂。她不由得攥紧拳头,这就是庶子的生活吗?

看到威武侯夫人一行人朝厢房这边走来,赵卿诺赶紧躲好。

“夫人,午膳便让寺里把斋饭送到这边用吧?”扶着威武侯夫人的婆子躬身说道,“您赶早儿便往这边来,这头疾才好些,用过膳也歇息一下。”

这婆子声音不低,显然是说给另外两家人听得。

在场的都是人精,自然听得懂婆子话中的含义,既点明威武侯夫人对这次事情的重视,又表明她身体不好需要休息。

两家知趣的寒暄几句,分头进了另外几间厢房。

董夫人由婆子陪着,自己占了一间,董芷嫣则和姨娘占了一间。

那位穿着素雅的夫人带着女儿占了一间。剩下的便被威武侯府的人分了。

赵卿诺记好各人所在房间位置,等到没人的时候,钻在树林里朝裴谨所在房间跑去。

裴谨的隔壁就是裴谏的屋子,她这头刚到裴谨房间的窗户下,那头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出现在裴谏的屋子里。

赵卿诺杏眼圆睁,不禁感慨,这么大胆的吗?果然是真爱呀!

厢房外的窗户下,赵卿诺矮下身子,又低了低头,把自己缩好,往前小心翼翼地挪了两步。刚移开几步,就察觉到裴谨的窗户开了。

她维持着姿势回头,食指放在唇间,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又朝裴谏房间的方向挑了挑右侧的眉毛,示意他那边有动静,接着又用力眨了眨眼,用眼神问道:行动不?

裴谨静静地望着挤眉弄眼,表情在一瞬间就能变换好几个的赵卿诺,一时有些怔松:这么多表情,脸不会酸吗?

赵卿诺看他眼神涣散没有反应,挠挠头,小幅度地扬起手,冲着他摇摇,无声地张开嘴巴问道:“要行动吗?”

裴谨倏然一笑,点点头,从窗户翻出,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学着她的动作蹲下,朝她扬了扬下巴。

赵卿诺咧嘴一乐,眼里满是要做坏事的兴奋激动。

她心里的小人摇摇头,不不不,这怎么能是坏事,这是为了董芷嫣与裴谏的爱情添砖加瓦,好让他们早日修成正果。

两人挪动裴谏的窗户外头,就听到里头压低的说话声。

董芷嫣红着眼眶,期期艾艾地说道:“二郎,那个乔明雪便是你母亲为你看中的妻子吗?那我怎么办?”

裴谏听到她的话,皱起眉头,望着董芷嫣的眼里闪过一丝暗光。

似乎是担心她发现那其中隐藏的厌恶与不耐,裴谏急忙移开视线,看向房门的方向:“你怎么过来了!若是被发现了……你的名声不要了?”

裴谏想说的本不是这句话,可又怕惹恼了董芷嫣,让她不管不顾的吵嚷开,到时才是真的麻烦。

董芷嫣察觉到他话中的停顿,捏着帕子的手指用力,却不得不牵起唇角,露出温柔的笑意。

她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裴谏,起身走到裴谏身畔,伸出手臂,攀上裴谏的脖颈,缓缓说道:“二郎,你别生气。我今日只是陪着母亲来上香,是恰巧与你碰见的。”娇细的语气柔软又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