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点头，“应该是吧，现在这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男人摇了摇头：“不是的，当初只是因为我觉得她有海归背景，能为公司带来更好的发展，却没想到……”
说到这里，他痛苦地双手抓自己的头发。
“你说得对，十年来我没有丝毫长进，反而在你的保护下迷失自我，以至于被她三言两语的挑拨骗，把你亲手打造的初年科技葬送。”
我有些诧异，没想到当初的事竟然还有这样的隐情，不过，现在都无关紧要了。
见我没说话，他继续说道：“你还记得当年你为了保护我，跟十几个流氓搏斗的事吗？”
怎么能不记得？
如今我但凡干一点体力活就气喘，不就是拜那次事件所赐吗？初年科技后来能缓过来，也是因为那次20万赔偿换来的。
“你被推进抢救室，医生一连给我下三次病危通知书，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怕。”
“我怕失去你，怕再也见不到你，那时候我觉得你就是我的一切。”
“当时也在心里想，这么一个用命保护自己的女人，只要你能醒来，我这辈子一定不离不弃和你在一起。”
不知道是心有感触，还是想到当初自己的处境，听到这些话，我竟然恍惚间有种要掉泪的感觉。
说到这里，他痛苦地摇着头：“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我对你的感情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搞不清楚自己究竟爱不爱你，以至于搞出后来那些事情。”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向我，并激动地抓住我的手：“不过我现在明白了，我是爱你的，而且很爱你。”
“你知道吗？这几个月来，我每天关注着你上下班，每次看到你都想冲上去跟道歉，求你和我重新开始。”
“可我也清楚，你爱我十年，我却那么伤害你，哪里还有脸面求你原谅。”
“直到今天，看到你走进我们曾经一起经常来的馄饨店，才鼓足勇气进来。”
“婉宁，原谅我的过错，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说着话，他死死盯着我的眼睛，眼神之中满是期待。
看着对面那张我爱了整整十年，从青涩到成熟的面孔，我叹了口气。
“初年，这十年来，我们有无数次机会走到一起。”
“比如公司第一次扭亏为盈那一晚，如果我主动一点，我们之间如今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我也相信你曾经真正爱过我，因为我感受得到，可不管怎么说，我们彼此终究是没有抓住，也许这就是缘分不够吧？”
说着话，我挣脱他的手。
“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人生路漫漫，我都应该放心过去向前看，真心希望你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再见。”
说完话，我大步走出小店。
外面灯光璀璨，漫天繁星。

挂了电话，我沉默不语。
其实，从我得知公司上市失败，已经想到这个结果了。
我这个人就是典型的为爱付出一切，为爱的人扫平一切障碍的极端人格。
这些年，因为爱许初年，我拼尽全力替他做完所有事情，他只是个甩手掌柜而已，他的那些成功，都是我默默辛苦付出换来的。
没了我，他依旧是十年前失去父母，面临一群讨债者，不知所措的年轻小伙而已。
要是这个林佳有真本事还好说，但她却是个废物，初年科技如果再任其折腾下去，倒闭只是时间的问题。
一想到拼了十年做起来的公司将来会倒闭，我心中忍不住哀伤和难受，可我没想到这一天来得会这么快。
一个月后，网上爆出初年科技正在大力推广的一款有机牛奶出现问题，多人喝过后出现上吐下泻集体中毒症状。
一开始，初年那边联合厂家辟谣，说是竞争对手恶意抹黑，并雇佣大量水军洗地，可随着事件发酵，类似的案件层出不穷，甚至发生了死亡案件。
在这个人命大于天的时代，这种事无疑是捅了马蜂窝。
网上、线下媒体，到处都是相关报道，做产品推广的初年科技被推上风口浪尖，被千夫所指。
由于林佳的一番瞎折腾，初年科技本来就摇摇欲坠，又发生这样的事情，原本所剩无几的客户纷纷要求解约。
许初年更是被网暴到不敢回家，连亲朋好友都不敢联系。
没过多久，周玉打来电话，带着哭腔说道：“婉宁姐，初年要完蛋了。”
初年科技是我们当初那批老员工奋斗出来，如今到这个境地他接受不了，我心里也很是难过。
沉默良久，我安慰道：“不要太悲观，你们只是负责推广，主要责任是生产商家，风头过后还有挽救的机会。”
周玉愤恨地说道：“婉宁姐，你不知道，林佳那王八蛋是生产厂家的卧底，事情发生以后她就和对方高管卷钱跑到国外去了。”
我瞬间震惊了，难怪会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情，感情那畜生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就是为了拿初年当枪使。
愤怒之余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更多是无奈和惋惜，毕竟初年科技是我十年的心血。
几天后，许初年找到我。
以前高冷矜贵的许初年已不复从前，头发杂乱，眼睛赤红，面容泛黄憔悴，可想他这些天过得有多艰难。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央求道：“婉宁，救救初年吧，算我求你了。”
我挣脱他，冷漠地摇了摇头。
“事已至此，我救不了它。”
不是我见死不救，确实无力回天，甲方公司高层集体跑路，林佳还是对方的人，责任只能由初年科技来负责。
然而，许初年却红着眼睛坚持道：“不，你救得了！”
“十年前，情况比今天还糟糕，我们都能让它起死回生，现在怎么救不了？”
说到这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说道：“你在怪我把林佳那个畜生弄进公司当副总，还跟她一起把你赶走对不对？”
“我不找借口，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只要你能回来救初年，副总、总经理、股份……只要我能给你的尽管提。”
“婉宁，我们两个人一起为初年奋斗了十年，十年啊，付出无数心血，它也是你的心血啊，你也不想它就此倒闭……”

我做了许初年背后的女人十年，帮他把濒临破产的公司带到上市。
就在去纳斯达克敲钟前夕，在我准备主动向他求婚时，他却把青梅空降来顶替我的位置。
他说，谢谢我十年的付出，但公司要开启新的征程，我已不再合适。
看着眼前爱了整整十年，为之付出所有的男人，却拿一张银行卡打发我。
我如同坠入冰窟。
“呕心沥血十年，终究是错付了。”
可他根本没有认清现实。
一旦我辞职走人，他的公司也将像我对他的爱一样不复存在……
……
会议室里高管满堂，寂静无声。
许多和我打拼多年的同事，脸上全都是无法掩饰的愤懑和怜悯，这让刚刚走进会议室的我不由得一愣，随即下意识看向会议桌上首的许初年。
下一秒，我瞳孔猛地一缩。
“初年，这位是？”
我蹙眉指了指会议桌上首，和男人坐在一起的女人。
原本在她的位置上坐的人应该是我。
十年前，许初年父亲突然离世，丢下风雨飘渺，负债累累的公司给他。
为了离暗恋的男神近一点，我放弃海外高薪工作，义无反顾加入他麾下。
当时公司债台高筑，员工跑路，我是他唯一的员工。
是秘书、是司机、文案……干了公司所有的工作，甚至还要照顾他的衣食住行。
可以说，没有我，就没有今天的初年科技，更没有今天风光无限的许初年。
如今公司要上市，我也准备在上市那天向他求婚，可现在一个女人出现在他的身边，还坐在本该属于我的位置上。
何意？
我话音一落，会议室里十几号人目光齐唰唰地看向许初年，气氛格外的沉静、严肃。
许初年面色清冷，避开我的眼神，故作随意道：“乔婉宁，这是咱们公司新来的副总林佳。”
“散会以后你带她去人事办理一下入职手续，办公室就麻烦你委屈一下，把自己那间腾出来给她，那边离我近沟通工作方便。”
我站在原地，瞬间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副总，还要把我的办公室给她。
我从所有员工都跑路的时候就跟着他，明面上是市场部总监，却一直干着副总的活，呕心沥血十年，把公司从濒临破产倒闭带到如今快要上市。
却从来没有正式被任命副总，之前那个位置一直空着，可这节骨眼上突然空降一个副总过来，还让我把办公室腾给她，那我算什么？
退一万步，我可以不在乎这个副总的名头，可他心里清楚，这十年来我有多爱他，也是这份爱才让我拼出初年科技的今天。
如今招呼都不跟我打就这么做，把我当什么了？抹布吗？用完就扔。或者说，在他心里我毫无地位可言。
想起十年来的付出，我心有不甘，或者说还怀揣着一丝希冀，轻声问道：“能给我一个理由吗？”
说着话，我死死盯着许初年的眼睛，我可以不在乎在公司职位，但不能不在乎在他心里的位置。
兴许是心虚，也许是愧疚吧，男人不敢和我对视，避重就轻说道：“公司要上市了，有更大的规划、更宽广的未来，林佳更适合副总这个位置。”
这一瞬间，我的心就像掉入冰窟窿里。
好冷，好冷，冷得我都快要窒息了。

“许总，婉宁姐为公司立下汗马功劳，虽然挂着总监的名头，但实际却干的是副总的活，要上市了你空降一个副总，是不是过分了？”
“是啊，没有婉宁姐，哪有现在的初年科技，不任命她当副总，我第一个不同意！”
一些和我打拼多年的同事都看不下去，纷纷为我打抱不平。
许初年瞬间脸色沉了下来，环视会议室一圈，冷声道：“我是老板，还是你们是老板，我做的决定要你们同意了？”
说完话，他直接将目光对上我，脸色柔和下来。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林佳是海归，经济学博士，懂上市公司管理，哪哪都比你强，这么做也是为公司发展考虑，你跟了我十年应该能理解……”
我忍不住打断许初年这套冠冕堂皇的说辞，冷笑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难道不是因为她是你的青梅初恋吗？”
许初年是我大学学长，人帅气，家世好，是全校所有女生的梦中情人。
据说有个青梅初恋，两人有过轰轰烈烈的爱情，不知什么原因对方高中毕业出国了。
在一次喝醉后，我送许初年回家时，他嘴里一直念叨着林佳两个字，所以刚才听到这个名字，我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许初年被我毫不留情的拆穿，脸色瞬间有些难看，随即满是轻蔑地看向我。
“没错，她是我的初恋，但我说的有错吗？”
“恕我直言，公司马上要上市了，不管从你的能力，还是学历，都不适合副总这个职位，而且，这些年我之所以把副总的位置空着，就是留给她的！”
听到他的话，我忍不住身体一晃，差一点摔倒。
在这一瞬间，心中最后一丝希翼破碎。
当初许初年给我的解释是，之所以不让我出任副总，是怕我跟下面的人产生距离感，不利于员工团结。
我当时傻乎乎地信了。
直到这一刻，他亲口说出真相，我才意识到这十年或许是错付了，我在他心里可能并没有多少分量。
一时间，愤怒、悲伤、不甘……无数复杂的情绪充斥着我的全身。
如果说不和我商量就让青梅当副总，是对我过去十年为公司呕心沥血付出的否定和不尊重。
那把副总位置空十年，就为留给青梅，这是对我对他十年深爱的亵渎！
会议以我愤然摔门而去结束。
回到办公室的我想不明白，这十年来，我对他，对公司付出所有，放弃了许多大好机会，他也知道我这些年对他的心意，享受着我对他的爱。
可为什么突然之间会这么对我，难道我十年呕心沥血的付出，满怀深情的爱，真的就不及突然回转的青梅吗？
“婉宁姐，公司所有人都知道你爱许初年，也都期待你们能走到一起，可他竟然把初恋搞进公司，还抢你副总的位置，简直欺人太甚。”
“不如你辞职，带着大伙单干吧！”
周玉推开我办公室的门，很是不忿。
她是我从管培生带起来的，跟我干了七年。
这次我被背刺她是最愤愤不平的那个，为了表示抗议，甚至直接带着全组人罢工撂挑子。

我摘下工牌丢在桌子上，推门而出。
至于那张支票我看都没看一眼，就当十年付出喂了狗！
“欺人太甚，老娘也不干了，婉宁姐我跟你走！”
“姐，我是你一手带起来的，你走了我还干个屁啊！”
以周玉为首的老部下们都炸了，纷纷都要我走，最终却被我安抚下来。
如今大环境不好，他们这些人当中大部分拖家带口，要还房贷、车贷，我自己下一步去哪都不知道，怎么能害他们。
走出初年科技大厦，我忍不住回首，看着楼顶那四个大字，眼睛不觉间已经湿润了。
这十年，为了它，为拿下一个订单我曾喝酒喝到胃穿孔，曾一度酒精中毒。
为签下一个合同在高速以220迈的速度超速狂奔，差一点车毁人亡……
把它从倒闭边缘拉回来，带着它冲进上市，这十年我有太多的辛酸和付出，更重要的是他。
我曾经无数次以为，这辈子要为它，也为了他奋斗终身而乐此不疲。
只是没想到，今天却以这种方式，心如死灰，伤痕累累的离开。
这些年，我几乎没有一天休息过，索性借此机会给自己放一个长假，什么事也不想，整整玩了大半年。
在此期间，无数同行、猎头联系我，我俨然成了行业的香饽饽，不过都被我拒绝了。
我想彻底放空自己，再重新出发。
想来也是可笑，最近几年，我带着初年科技攻城略地，许多大公司要挖我，动辄都是年薪百万起步。
那时的我一心扑在许初年身上，想着把公司干上市，在敲钟现场向他求婚，向全世界宣告我爱他。
为此，我每个月只拿着几千块生活费，每天干到凌晨，却甘之如饴，乐此不疲，结果到头来却败给了许初年的青梅。
可笑又可悲。
休假归来，我入职初年科技的死对头腾飞科技。
倒不是我想跟老东家对着干，而是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了，不忍拒绝。
副总职位，年薪一百万，外加百分之五的分红，公司日后上市还有百分之十的期权，试问这样的条件谁经得住诱惑？
新工作环境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很多，腾飞的人并没有因为我是空降者而抵触，相反都很配合我的工作。
值得一提的是，我偶然听说初年科技冲击上市失败了，许初年大发雷霆，跟林佳大吵一架。
对此，我也就笑了笑，至于具体原因懒得去打听，过去的人和事，何须在意。
我本以为我们再无交集，没想到在一个项目洽谈会上，再次见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