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解除束缚，顾言却又扑了上来。

他紧紧地抱着我，紧到我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难，他声音喑哑：

“阿离，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相信你”

“我昨晚查了一晚资料，你这个病虽然没有治愈的先例。”

“但是好好治疗也是能够减轻很多的，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好吗？”

我再次努力地推开他。

是谁给他的自信，我嫌弃妈妈，就不会嫌弃他了？

我冷冷地看着二人道：

“我的病不劳二位操心，如果你们没什么事的话，请回吧。”

顾言想上前一步却生生忍住了。

而妈妈的脸上出现了欲言又止的神情，我的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不出我所料，她面露难色期期艾艾地对我说：

“阿离，江念可千错万错，但你能不能念在她是你舅舅唯一血脉的份上，不要追究了。”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忽然喉咙涌上一阵腥甜。

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

16.

再次睁开眼，看到的是略显憔悴的赵医生。

他身上没穿白大褂，一身日常的衣服让他的距离感减轻了。

感受到我的目光，赵医生的眉紧紧地皱了起来。

我忽然就不想让他这样严肃，于是我故作轻松道：

“原来人真的是会被气吐血的，我还以为电视剧都是骗人的呢……”

听了我的话，赵医生的眉皱得更紧了。

我莫名有些心虚，小声嘟囔道：

“赵医生，你们医院的安保不太好啊……”

没想到这次，赵医生竟然认同地点了点头。

“你放心，我已经叮嘱了院里，以后他们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我垂下了眼，半晌后我轻声问道：

“赵医生，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帮我。”

“别跟我说什么，一年会帮助一个病人的
角落中抱着双臂面色阴沉的妈妈。

“为什么不跟我们说？”

顾言冷硬的声音传来。

我嘲讽一笑，声音含糊不清：

“有用吗？”

这句话点燃了角落中的妈妈，她冲到我的面前厉声道：

“你少在这里装可怜！”

“一切都是你作恶的报应！要不是你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唇，说着最冰冷的话语。

她告诉我，要不是嫌我的血晦气，怕传染了江念可，就算是我得了绝症，也要给她献血。

因为是我欠她的。

这句话，我从小听到大。

只要江念可哭诉，我就要受委屈。

因为是我欠她的。

很小的时候，我也曾经自责过。

我想就算是江念可放火，可要不是给我过生日，那件事就不会发生。

更不会有后来爸爸被烧死的事情。

所以这么多年，我一边恨着江念可，一边也在深深地自责。

可就在这一刻，我的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难以明说的情绪。

我垂下眸子掩藏了所有的想法。

努力地咬清楚每一个字：

“我不需要你们管我。”

“今天起，我跟你们所有人划清界限。从今以后，是死是活都是我的选择！”

12.

妈妈气得摔门而出。

而顾言却沉默地坐在了我的床边，他拉过我的手，我难得地感受到了他指尖的一丝冰冷：

“阿离，沈叔叔的事情，是我误会你了，是我不对。”

我喉咙里一阵翻滚，感觉十分恶心，努力想要抽出手，但是双手不听我的使唤。

“别推开我好吗？让我陪着你治病好吗？别放弃自己。”

我更加努力地挣扎了。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赵医生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随之而来的是他沉冷的声音
便藏都懒得藏了，她得意洋洋地告诉顾言当年的真相。

又环视整个屋子把目光落在我的脸上，歪着脖子呵呵一笑

“呵呵，你们可真是蠢啊。”

“杀人的是我，指使别人把沈离锁在器材室的人是我。”

“在那之后，每一件你们以为沈离欺负我的事都是相反的，是我让同学排挤她！”

“我就是喜欢折磨她，看她痛不欲生的样子我就爽快！”

“谁让她什么都比我好！”

听到这，顾言睚眦欲裂，他紧咬着牙齿攥紧着拳头，死死地瞪着江念可。

江念可破罐子破摔，伸出自己的左脸猖狂道：

“有本事你打我啊，怎么打我都赚了，毕竟沈离挨了那么多年的打，现在又是要死了，怎样我都是赚了！哈哈哈哈哈。”

啪的一声，一个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江念可的声音。

不是顾言动手了，而是妈妈。

15.

她早已经泪流满面，一边抽噎着，一边嘶吼着：

“江念可，这么多年，我待你比亲生女儿还好，你竟然……”

说着一头栽倒在地。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我背过身去，不想看眼前的闹剧。

赵医生听到声音急匆匆来了病房，把不相干的人都清了出去。

他并未多说什么，检查了我的状态便也出了病房。

那天晚上，我难得睡一个好觉。

我原以为他们起码会给我几天清净。

没想到第二天睁开眼睛，我看到了两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又是妈妈和顾言。

见我醒来，妈妈扑了上来抱住我痛哭流涕：

“阿离，我的阿离，是妈妈错了，妈妈错得离谱。”

“这么多年委屈你了，妈妈以后一定好好补偿你好不好？”

有了赵医生的治疗，我的手臂恢复了一些力量，我努力地推开她。

被我推开，妈妈有些局促地站了起身。
到活的男圣母了。”

18.

那一日，我与顾言的谈话无疾而终。

因为赵医生的及时出现，顾言几乎是被几个大汉叉出去的。

离开病房前，顾言看到的是我仰头笑看赵医生，而赵医生温和地摸着我的头的画面。

曾几何时，那个摸着我头发安慰我的人，是顾言。

有了顾言的这一次插曲，赵医生对我病房的安保更加重视。

同时更加频繁地和律师们推进案情的进度。

终于在一个落叶金黄的日子里，我打开手机看到了一则新闻推送。

嫌疑人江某，犯罪时虽未满十四周岁，但因其多次犯案，手段残忍且没有悔过倾向，判处故意杀人罪无期徒刑。

嫌疑人江某，因监护不力、家庭暴力、包庇罪判处有期徒刑6年……

我盯着屏幕长舒了一口气，久久没有移开眼睛。

直到屏幕变暗，倒映出我和赵医生的脸。

我侧过头去看他，他伸出手臂：

“到了复建的时间，我带你下楼转转，今天落叶很漂亮。”

我点点头，跟着他下楼。

我扶着他的手，一小步一小步地走着，落叶被我踩得咯吱作响，难得地我们俩都笑了起来。

直到在一棵银杏树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顾言看起来比上次见他还要憔悴，他手中拿着一个小盒子缓缓向我们走过来。

他示意要和我说几句话，想让赵医生回避。

我却紧紧抓住了赵医生的胳膊。

那一瞬间，顾言的脸又苍白了几分。

19.

顾言打开了手中的盒子，里面是一个精巧的八音盒。

他说，这是妈妈给我挑的。

她说这么多年没给我好好过一个生日，没送我一份生日礼物，委屈我了。

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她也想尽力弥补。

顾言将手中的盒子递给我，告诉我是和江念可一
一个声控炸弹，接收到我的声音就会自动爆炸。

好在威力并不大。

所以赵医生的伤并不严重。

但顾言的一双手还是废了。

紧接着没过几天，那两个江姓罪犯双双被烧死在狱中。

听说还是那个惯犯放的火，只不过多行不义必自毙。

最终引火烧了自己的身。

21.

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和赵医生正在祭拜爸爸。

他的伤早已经好了，我的状态也好转了很多。

这次来祭拜爸爸是与他道别的。

赵医生要出国公派，准备把我带上。

因为他要去的团队在治疗渐冻症上颇有心得。

很多渐冻症患者的病情虽然不能治愈，但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控制。

赵医生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沈叔叔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阿离的。”

说着要来牵我的手。

我不留痕迹地躲开了。

这些日子，我不是没有感受到赵医生的心意。

但我知道他是天之骄子，是家族最重视的后辈之一。

而我前路渺茫，并不能给他带去任何帮助，还会成为他的拖累。

想到这，我狠下心，语气有些冷：

“赵医生，这一生太长，我经历过顷刻间就能颠覆的诺言。”

“我更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诺言。”

赵医生微微一愣，然后粲然一笑：

“那就用一生去验证。”

“直到你的生命尽头。”

“或者直到我的生命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