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耐地碾碎，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消失殆尽。

在异国他乡的第一夜，他失眠了。

想起以前小时候，每次池予姝想家睡不着的时候，总会抱着枕头敲响自己的门，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他。

什么都没说，但林寻声什么都懂。

那时候他们的关系还很纯粹，没有杂质，干净剔透得像水晶。

现在，他伸出手，却只能抚摸到空气中缥缈的虚无。

想要重新打电话，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池予姝的质问。

林寻声叹了口气，已经很久没有看过池予姝了。

突然好想她啊。

池予姝没有被林寻声的电话影响到。

她来法国的这段时间，除了重新系统练习发声之外，还准备好好学习法语，争取在这里找到工作。

池予姝上街寻找招聘广告，顺便练习一下自己的口语。

有几个不良少年见她长得柔弱漂亮，又听不太懂法语，上前就想调戏她，带她去酒馆喝酒。

池予姝暗道不好，但这大街上她一个人都不认识，喊救命估计也听不懂。

正当她准备把包里的小刀悄悄掏出来捅个鱼死网破时，猝不及防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林寻声用法语训斥道：“你们在干什么！”

“赶紧走开！”

那几个混混看到身后的男人，一行人化作鸟兽散。

池予姝不情不愿道了一声谢，但被男人握住手腕。

“我听不清，麻烦你说大声一点。”

池予姝别过脸：“谢谢你救了我。”

说完就想走。

“姝姝，听到你恢复声音了，我很高兴。”林寻声没有想放走她的意思，锐利的眼神仿佛一只鹰。

“我们就不能坐下来谈谈吗？”

池予姝仰起脸：“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但奈何男人的手还是没有丝毫要松开的迹象，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池予姝不好和他起
过那家定制戒指的店，女孩的心里还是会不可避免触动一下。

很快，车子开回林家。当看到从门口出来迎接的两人，池予姝才意识到为时已晚。

她扭头看向林寻声，声音愠怒：“林寻声，你骗我！”

“你卑鄙！”

很久没有看到她这样生动的表情，林寻声温声道。

“嗯，我卑鄙。”

“对不起。”

这样如沐春风的林寻声让池予姝觉得害怕。但男人眼里的温柔和爱意不像假的。

“姝姝，你回来了！”

林父林母热泪盈眶地出来迎接，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爱怜和心疼。

“不声不响就跑去法国了，害得我们好担心你。”林母嗔怪道。

“姝姝在那边生活得好吗？饭菜吃得习惯吗？”

林父林母对池予姝嘘寒问暖，把林寻声晾在一边。

“其实这次也不能全怪阿寻，是我们确实也想看看你。”

“房间里还有你的一切东西，我都派人整弄好了。”林母拉着女孩的手亲切地坐下，随后递出一个精美的盒子，眼神慈爱。

“这个手镯还给你，存折上的钱我也叫阿寻打到你的卡上了。姝姝从来都不欠我们什么，哪里还用还呢？”

“若不是你的父母救了我们家寻声一条命，我们林家早就垮了。”

讲道动情处，林母落下一滴泪：“姝姝，是我们两个老人太寂寞了，家里冷清，所以才想着让你回来看看我们。”

“姝姝会怪我们吗？”

池予姝低垂着头，眼泪砸在林母的手背上：“怎么会怪你们呢？”

“我也很想你们啊。”

一家人其乐融融坐在客厅里，衬得旁边脸色铁青的林寻声像个外人。

他作为儿子，都没能享受到父母这么多的宽容和关爱。

要不是有亲子鉴定摆在那，林寻声一时还真分不清谁更像亲生儿女。

“姝姝，难得回来一趟，明天去看看你的父母吧
礼上见过池予姝的小姨一面。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孟晚要接她回去了。

林寻声的呼吸猛然一滞。

这时，林母接到一个电话。

“喂，是林夫人吗？”

孟晚的声音让林母有些熟悉。

“我是姝姝的小姨孟晚，现在姝姝已经安全到达法国了。”

“你就是孟晚吧？”林母内心感叹。

那个当年在葬礼上哭得悲痛欲绝的柔弱姑娘，现在也算是在法国闯出一番天地了。

“是的，我想着姝姝也没有跟你们说这件事，所以我就来给你们报个平安。”

一旁的池予姝听到林母的声音，鼻头一酸，竟有些想哭。

这些年在林家，她所受到的待遇不亚于亲生，林家的恩情，不是区区几千万就能还清的。

她忍不住想跟林母说说话。

“阿姨，我是姝姝。”

她久违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来的时候，林母又惊又喜。

“姝姝！你会说话了吗！”她高兴得简直要落泪。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没有告诉我们呢？”

池予姝深吸一口气：“也没有多久。我只是没想好该怎么和你们说…”

心明如镜的林母怎么会不知道是儿子的问题。她笑吟吟道：

“没事，姝姝会说话了就好。”

“不过，姝姝这样不辞而别，叔叔阿姨都很担心你。”

“婚礼的事情，我很抱歉…”她嗫嚅着，心里还是装满了对林家的愧疚。

“没关系，这不怪你。”林母咬牙切齿道：

“要怪就怪我那个有眼无珠的东西，错把鱼目当珍珠！”

“姝姝大了，想要走什么样的路，过什么样的人生，由你自己决定。”

“虽然我也很想让你做林家的儿媳妇，但天底下也不止林寻声这个男人。”

林母的话简洁有力，像一阵柔和却有力的风吹散了池予姝心里所有
像羽毛落在雪地上。

以亲人的身份。

以朋友的身份。

不掺杂任何一丝爱情。

“再见，姝姝。”

“祝你学业顺利。”

池予姝递给他一张纸条后，和林家父母打了招呼就提起行李箱走了。

窗外是蔚蓝的天空，飞机在阳光下渐行渐远，变成一个小小的点。

林寻声打开纸条，上面只写着三句话。

“花园的秋千树下，有一个以前埋下的铁皮盒子。”

“是九岁那年，我留给你未来的礼物。”

“万事顺遂，林寻声。”

林寻声几乎是疯了一样开车回家。

一到家，他就迫不及待去找树下的盒子。

当泥土里的铁皮盒被挖出来的时候，林寻声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他拂去灰尘，小心翼翼打开盒子上的小锁。

923。

是林寻声的生日。

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封信、一张褪色的照片、还有一些零碎的玩具和卡片。

拆开信封包装，稚嫩的字迹一下就把林寻声拉回记忆中。

“阿寻林寻声，我们现在是大人了吗？”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在你身边做什么呢？”

男人的眼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掉下来。

他一字一句慢慢阅读，生怕一下子就把内容看到头。

“阿寻林寻声说，就算长大了还是会喜欢我。可是我很害怕，要是我一辈子都不能说话，怎么办呢？”

“希望长大之后的阿寻林寻声说话算话，不要嫌弃姝姝。”

“这是姝姝小时候的照片，是妈妈给我的。”男人拿起那张褪色的婴儿照片，上面是池予姝拍着肥嘟嘟的小手在大笑。

“这些都是我最重要的东西，等我哪天会说话了，再一起挖出来。”

“林阿姨说，等长大了就可以嫁给阿寻林寻声做新娘了。”
<
没有结婚，那她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他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俯视的目光好像在看垃圾。

“许柔，谁给你的胆子？”

许柔终于意识到，林寻声不是那个温柔宠溺的公子哥了。她开始害怕求饶，希望林寻声送她去洗胃。

“我不能哑，我不能哑…”她痛哭流涕地抓住男人的裤脚，悔恨不已。

“我以后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阿寻，你救救我好不好…”

她引以为傲的声音逐渐沙哑，喉咙剧痛之余，竟然直接咳出了血。

声带像被人割裂了一样痛，她瞪大眼睛想要叫出声，可是却永远失去了发声的机会。

林寻声让她终于为自己的作恶多端付出了代价。

可是他却没有一点大快人心的感觉。

因为他的姝姝明天就要回法国了。

如果没有意外，他们这辈子都不会见面。

晚上他回到家，想开口询问日记本的下落，却又没有勇气再次敲响池予姝的门。

他神色寂寥地来到花园里，月色中，他恍惚看到秋千上有一抹白色的身影。

是池予姝。

今晚的月色很美，轻柔地洒在女孩身上，像镀上一层银辉。

他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走到池予姝身后，轻轻为她推动秋千。

感受到来者的温度，她没有转头，而是抬头望向月光。

“下过雨之后的月色，也很不错。”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嗯，确实很美。”

“姝姝，对不起。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对于这两年来所发生的所有事，我还是欠你一句：对不起。”

“没关系，我习惯了。”她从秋千上站起，缓缓移步到长椅坐下。

男人诚惶诚恐地坐在长椅的另一端。

他们现在就是这样，像两颗相斥的磁铁，始终不能接近。

“曾经，我对着夜空的星星许愿，希望长大之后能做你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