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苏檀宋庭琛的其他类型小说《苏小姐和离独美,将军携崽火葬场苏檀宋庭琛》,由网络作家“故年枝”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陆知珩拧眉,看了一眼自己腰上的玉佩,视线凝在那只夜啼鬼身上,“这是皇室宗亲才有的玉佩,你也有?”这夜啼鬼又称小儿鬼,乃夭折的孩子所化,近些年皇室夭折的孩子,算不得少,如这般成了夜啼鬼的,想来是怨气极重。陆知珩看向苏檀,眼神分明带着询问,这小儿鬼的来历,恐怕也就只有她知晓了。苏檀抿唇,视线落在那喜欢对着龇牙咧嘴的夜啼鬼身上,顿了一下,道:“你管昭阳郡主叫妹妹,原也没错。”夜啼鬼呲着牙,“本来就是妹妹!”“我见过妹妹的!”“妹妹还在肚子里的时候,我就见过了!”陆知珩全然收起了脸上的神情,昭阳她娘怀着孩子的时候,见过的人不多。除了——陆知珩脸色深沉如墨,“你娘是裕王妃。”昭阳还在肚子里的时候,便也只和裕王妃亲近些。裕王妃性子温柔敦厚,待人...
这夜啼鬼又称小儿鬼,乃夭折的孩子所化,近些年皇室夭折的孩子,算不得少,如这般成了夜啼鬼的,想来是怨气极重。
陆知珩看向苏檀,眼神分明带着询问,这小儿鬼的来历,恐怕也就只有她知晓了。
苏檀抿唇,视线落在那喜欢对着龇牙咧嘴的夜啼鬼身上,顿了一下,道:“你管昭阳郡主叫妹妹,原也没错。”
夜啼鬼呲着牙,“本来就是妹妹!”
“我见过妹妹的!”
“妹妹还在肚子里的时候,我就见过了!”
陆知珩全然收起了脸上的神情,昭阳她娘怀着孩子的时候,见过的人不多。
除了——陆知珩脸色深沉如墨,“你娘是裕王妃。”
昭阳还在肚子里的时候,便也只和裕王妃亲近些。
裕王妃性子温柔敦厚,待人亲和,从前和裕王,也算琴瑟和鸣。
但如今也是朝不保夕。
夜啼鬼听到母亲的名字,立刻便要从原地蹦出去,可惜苏檀的定身咒,让它只能像只木头一样被钉在这。
“呜呜呜!”
尖锐凄凉的哭声,钻进耳膜,夜啼鬼通红的眼睛流出血泪,“她们欺负我阿娘!”
“她们都欺负我阿娘!”
陆知珩让女儿脸颊朝着自己胸膛,捂着她的耳朵,眼下叫人抱下去也不放心,唯有自己抱着才安心。
他一面又看向夜啼鬼,想不到这只害的昭阳险些没命的小儿鬼,竟然是他的侄儿。
陆知珩黑眸微眯,唇边溢出一丝讥笑,裕王近期在朝野上蹦跶的欢,却连后院都管不好,还险些连累了他家昭阳,“小侄儿,你受了什么委屈,倒是可以同九叔说一声,九叔替你做主。”
陆知珩行九,同太子一样,都是元后所生,只是如今太子行将就木,是个名副其实的药罐子。
其余皇子的心思便活络起来。
而裕王,当属近期那个蹦哒的最欢的。
夜啼鬼打了个寒颤,九叔笑的有些瘆人,可是他以前还在阿娘肚子里的时候,阿娘就说过,九叔是好人,九婶婶也是好人。
夜啼鬼偏头,嘴巴扁着,分明生了一张可怕的面容,此刻倒真如寻常小孩般委屈可怜,“坏女人......坏女人让人在阿娘生孩子的时候,把我捂死了......”
“她们说阿娘生了死胎,是灾星!”
“我阿娘才不是灾星,她是世界上最好的阿娘!”
苏檀听到这句话时,神情微顿,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牵了牵唇角,终究什么都没说。
陆知珩视线越过夜啼鬼,看向她,用眼神询问夜啼鬼话里的真伪,见她点头,他脸上讥讽的弧度更甚。
“当年四嫂生下一对双胎,男胎浑身青紫,生下来便断了气,路过的方士断言,那是孽胎,自那以后,四嫂便被当成了灾星,在裕王府受尽苛待。”
“原来,我那可怜的小侄儿,是被妾室捂死的?”
陆知珩每个字都说的很慢,神情无害,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但正因他语速过慢,才叫人听着无端觉察出几分寒意。
陆知珩看向那只夜啼鬼,“知道害你阿娘的坏女人,叫什么名字吗?”
夜啼鬼脸上露出几分懵懂,“九叔叔,你要杀了坏女人,替我阿娘出气吗!”
陆知珩没说对,也没说不对。
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你先告诉我,你知不知道她的名字。”
小孩子的话不可信,小儿鬼的话也未必可信。
可谁叫这小儿鬼边上还站着一个苏檀呢。
从头至尾,苏檀都没有对小儿鬼的话,有过任何想要纠正的想法。
可见,这便是两年前众人都不知晓的内情。
“知道!”夜啼鬼低下头,还是想要挣脱桎梏,仿佛一只蠕动的大虫子,放出尖利的声音,“她姓白!”
“我听过别人叫她姎姎!”
夜啼鬼死死地咬着牙,“她让人在我家布了镇法,我回不去呜呜呜,她欺负阿娘,欺负妹妹,我好想咬死她!”
“可是靠近她就很疼......”
苏檀听到这里,微叹一声,眸中起了几分波澜,替它解释了一句,“白侧妃身上戴着护身符,它靠近不得,一靠近就会被灼伤。”
夜啼鬼看苏檀一眼,扁了扁嘴巴,“嗯......”
纠结了一会会儿,夜啼鬼突然抬起眼睛,用着稚嫩的声音道:“你好像也不是坏女人~”
在它的世界里,长得漂亮会强行分开他和妹妹的是坏女人。
会戴护身符的是坏女人。
苏檀要分开夜啼鬼和昭阳郡主,偏生容貌绝艳便不说,还会自己画符,落在夜啼鬼眼中,可不就是坏女人中的坏女人。
陆知珩怀里抱着女儿,朝苏檀一笑,“苏大师,不知可有什么法器,能让我这可怜的侄儿,能好好回一趟家。”
“这可怜的孩子,恐怕都还没来得及同他父王见一面,便这样被奸人害死。”
苏檀:“......”
苏檀沉默一瞬,到底是从香囊了,取出一个纹路圆润的玄色珠子。
“你让人找根红绳将它串起来给它戴上,便能让它在裕王府来去自如。”
顿了顿,苏檀视线落在了被陆知珩抱着的昭阳郡主身上。
“郡主身子弱,容易招惹上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殿下还是少让她见生人,等安稳度过五岁后,便好了。”
陆知珩拧眉,听苏檀这意思,昭阳五岁前,都容易如今日这般,撞上如小儿鬼这般的东西。
陆知珩的神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苏大师可方便绘制一枚护身符?今日的情形,你也瞧见了。”
千日防贼也总有疏漏的时候,譬如谁能想到,昭阳病了这么久,其实是撞了鬼。
细细说起来陆知珩请苏檀回京时,也实在是病急乱投医没了法子,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叫人回来的。
现在想想,这大抵也是不幸中的万幸,陆知珩十分庆幸自己所做的这个决定。
否则,一旦昭阳真出了什么事,他哪里有脸再见故人?
苏檀眼中泛起微澜,她手指顿了片刻,终究从香囊里,拿出了一个系了红绳,串着精致的小老虎的玉坠。
当着苏檀的面,宸王如此说,柳清音并不觉得安慰,只觉得自己的脸面在这一瞬间似乎被踩进了泥地里。
说着忘忧神医的丹药难得,偏偏就是没有对昭阳郡主的病起到半点作用。
这些东西哪里是感谢?
分明就是施舍,像是一个巴掌扇在了自己脸上,那一张张银票,一张张地契,似乎都变成了嘲笑的眼睛。
柳清音脸上火辣辣疼,心下更是肉痛。
“不......”
柳清音艰难地吐出一个不字,“臣女不能收,未能帮到郡主,本就是臣女无能,若是再收殿下的东西,臣女便是梦里都无地自容!”
苏檀目光落在她身上,怀里抱着香香软软的小姑娘,轻轻牵动唇角,“柳小姐还是收下吧,我瞧你似乎也没有多少银钱傍身了,将军府不见得能收容你一辈子。”
宋老夫人见着柳清音有钱,才会愿意多给柳清音几分面子,一口一个清音丫头的喊着。
就像当年,她十里红妆嫁给宋庭琛时,那会儿苏家门庭显赫,对方也是一口一个檀儿,说着当初没能生下一个闺女,如今老天爷见她送到宋老夫人面前,真是天赐的福气。
后来是个什么情形,也不消多说。
柳清音咬了咬唇,眼底泛起水光,“宋伯母和宋大哥,都待我极好。”
她委屈地道:“苏檀姐姐,你还是不要这么说,这些年,潇潇和宋伯母,都一直念着你。”
是念着。
不过一个骂苏檀丧门星。
一个骂苏檀坏女人罢了。
苏檀弯起唇角,也懒得反驳,只道:“既然你觉得她好,那便祝你长长久久地和她情同母女。”
“够了苏檀。”
宋庭琛拧起眉头,视线清寒,仿佛那覆在梅枝上的雪,她知道苏檀恨他,只是也不该迁怒他母亲。
毕竟从前母亲待苏檀比待他还要亲厚。
“你用不着说话如此夹枪带棒,我视清音如亲妹妹,自会照顾她一生,将军府无论如何,也养的起一个小姑娘。”
说罢,宋庭琛又望向了在一边摇着扇子看戏的陆知珩。
“宸王殿下的谢礼,还是收回为好,清音性子和婉,不比某些人,什么东西都收的心安理得。”
这话是对着苏檀说的,颇有几分阴阳怪气的意思。
陆知珩轻笑一声,折扇轻摇,端的是温润如玉,“宋将军多虑,匣子里的东西,柳小姐收着便是,那原不是什么贵重稀罕物。”
他的笑容仿佛是这冬日里难得的一抹亮色,叫人容易花了眼。
“这说起来,本王倒是还想起一件事,当初苏夫人和母后关系好,母后也十分疼惜苏大师,每每送给苏大师的礼物,连本王看了都要眼馋。”
柳清音脸色僵硬,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宸王一边说着匣子里的东西不是什么稀罕物。
一边右眼苏檀见惯了好东西。
潜台词不就是说,这些俗物可以给她,却不能给苏檀,因为苏檀看不上,她不如苏檀,甚至比不得苏檀半分吗!
可是凭什么?她苏檀不过是个和了离的弃妇!
说难听点,就是个没人要的破鞋!
柳清音脸色紧绷,忽的将匣子往地上一扔,背脊挺得笔直。
倒是有些孤高自许之感。
她下巴高抬,看也不看匣子里的东西一眼,“不必了,家父曾经教过臣女,受人答谢的前提是,真的帮上了人家的忙。”
“无功不受禄,今日叨扰殿下,是臣女之过,臣女告退!”
话落,她红着眼眶,竟是扔下宋庭琛,自己转身跑了。
宋庭琛脸色铁青,浑身散发着寒气,他沉沉地盯着苏檀,“有意思吗?”
她作壁上观,看着旁人欺辱柳清音,是不是觉得很有趣?
“苏檀,清音和你一样没了双亲,我实在没想到,都过去三年,你仍是这般毫无怜悯之心,算我看错了你。”
苏檀冷笑,“这话怎么说,她没了双亲,难道是我造成的?”
宋庭琛眼中寒意更浓,“我同你说不清楚!”
看着苏檀如今的模样,宋庭琛心中只觉失望更浓,他冷冷盯着苏檀,眉眼沉冷,就如同这极寒的天气,“你总是怨恨潇潇更喜欢清音不喜欢你,所以连带着三年对他不闻不问。”
“从前我总觉得,他其实不该说这些话伤你的心,如今却觉得,孩子虽小,却也不是是非不分。”
“若跟着你这样的母亲,潇潇的性格还不知多偏激。”
陆知珩脸色一变,立刻转过身去看苏檀。
这话不带一个脏字,却分明是生生往苏檀心口上扎。
苏檀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早就对这些话无感。
可她抱着岁岁立于冰天雪地中,脸上不见一点笑容。
分明她也不似那柳清音那般像是有红眼病动不动红了眼眶。
陆知珩就是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苏檀此刻有些可怜。
苏檀怀中的陆岁岁,感知的最为明显。
她感受到仙女姐姐好像伤心了,身体有点发抖。
陆岁岁年纪还小,她听不懂大人之间的话,也不清楚这几个人之间的恩怨。
但是她就是能感受到仙女姐姐伤心了,仙女姐姐很难过。
陆岁岁吧唧一下,在苏檀脸上亲了一口。
她奶声奶气地摸苏檀的脸,“仙女姐姐亲亲,糖~”
陆岁岁着急地看向陆知珩,“阿爹,糖糖!糖糖!”
吃了糖糖,仙女姐姐就不会难过了。
陆知珩这会儿也没有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他解开腰间的香囊,从里面拿出一颗糖果,撕开糖纸递给女儿。
陆岁岁摘下一只手套,小小的手拿着小小的糖果,在苏檀眼前晃,“仙女姐姐,吃糖糖~”
苏檀有些怔然,呆愣愣看了陆岁岁一会儿,忽而将糖果咽下,露出了这么久以来,宋庭琛从她脸上看见的第一个笑容。
“谢谢岁岁,糖果很甜~”
她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就这么飘进了风里。
碎碎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高兴的直拍手,“仙女姐姐笑啦!”
可是下一刻,她小手就从旁边的树枝上揪下一捧雪,朝着宋庭琛砸了过去。
“坏银!”
“毕竟你虽未曾救本王的命,却救了岁岁的命。”
苏檀抱着怀里软糯可爱的小姑娘,眼睛微热,岁岁一张小脸圆圆的,粉雕玉琢软糯可爱,真真是叫人喜欢。
自己曾经也有过一个女儿,叫长乐。
若小长乐能健康长大,到今日也是这般年岁。
也不知会不会和岁岁一样,喜欢粘人,喜欢抱着她,要在冬天看花花。
苏檀眼神微黯,很快又逼着自己调整好,不去想这些。
“仙女姐姐,亲亲~”
似乎是感受到苏檀的心绪有些游移,岁岁又一口亲在了苏檀脸上。
她奶声奶气,声音甜甜糯糯,让人听着,只觉得像是冬日里忽而喝了一口甜糯糯的红豆圆子甜羹,“坏叔叔让仙女姐姐不开心。”
岁岁不知道苏檀是想起了心中不能为外人道的伤痛,只以为苏檀还在为宋庭琛的话难过。
“那仙女姐姐就不要和他玩了,仙女姐姐和能让你开心的叔叔姐姐玩儿,这样就不会不开心了~”
苏檀神思恍惚一瞬,而后瞧着岁岁,抿唇一笑。
怀里抱着这么个香香软软的小姑娘,连带着这个冬日都没有这般难熬。
“岁岁真好。”
苏檀抱着岁岁,小姑娘折下一枝梅花,吧唧一口亲在她脸上。
“发发,送给仙女姐姐!”
苏檀拿着花,忍不住弯起了眼睛。
“谢谢岁岁,花花很好看。”
她也很喜欢。
......
苏檀要离开的时候,岁岁依依不舍,抱着她的腿不撒手,仰着小脑袋看她,“仙女姐姐下次还会来吗?”
陆知珩哭笑不得,一把将小团子薅起来,“过两日便能见到了,乖~”
岁岁嘴巴扁着,显然有些不信,眼巴巴的看着苏檀。
苏檀摸了摸岁岁的圆乎乎的小脑袋,“真的,不骗你。”
宸王用用师父的玉牌,找到她和师姐,除开岁岁生病一直不好之外,还关乎东宫。
太子妃不日后便要生产,以防有人趁机生事引得邪祟作乱,她得去东宫一趟。
陆知珩也不放心将岁岁独自留在宸王府,定然是要一并带上的。
太子孱弱,如今不能见风,几乎是泡在药罐子里,太子妃能否平安生下孩子,关系到整个东宫的命运。
陆知珩看向苏檀,郑重其事地道:“女子生产便是一道鬼难关,届时我与皇兄都不便进入产房,劳烦你和你师姐替我们看顾一下皇嫂。”
苏檀颔首,思忖片刻后,同宸王道:“到了那天,东宫定然守卫森严,许多东西,恐怕带不进去。还请殿下让太子殿下修书一封,以免太子妃临盆那日节外生枝。”
陆知珩抱着岁岁,点头答应了。
他送苏檀出府,岁岁挥着小手,“仙女姐姐,再见~”
苏檀扶了扶头鬓边的梅花,那是岁岁替她簪上的,“嗯,岁岁再见。”
苏檀上了马车,倒是未曾想,会在回定国公府的路上,被宋庭琛拦下。
......
茶楼雅间。
茶水氤氲出来的热气,阻隔了宋庭琛的视线,他看不太真切她的脸,却能清晰瞧见她鬓边簪着的红梅。
茶水有些烫,只是在这般寒凉的天气里,隔了一会儿也就凉了。
苏檀手里捏着茶杯,“宋将军拦住我的去路,究竟所为何事?”
宋庭琛脸颊瘦削,下颌线紧紧地绷着,沉冷的气息将他整个人包裹,他目光在苏檀鬓边簪着的红梅上掠过,眉头微拧,“苏檀,宸王府这趟浑水,不是你能趟的。”
“你可以救昭阳郡主,但你和宸王府府的交集也该到此为止。”
苏檀将茶杯放下,眸光清寒,“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她油盐不进的模样,让宋庭琛眉头忽地拧得更紧,似乎她总是这样,对于别人的好意从来不领情,“苏檀,你刚回京,朝中局势已经不是三年前你看到的模样。”
“你自己要卷进夺嫡这趟浑水里,主动找死,我管不着,可你别忘了,你还占着潇潇母亲的身份,别连累他。”
苏檀啼笑皆非,目光淡淡扫过宋庭琛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那你就当宋潇的亲娘,已经死了吧。”
倘若不和离,她到今天,也已然成了一抔黄土。
此话一出,宋庭琛的脸色顿时紧绷起来,浑身散发着阴沉的气息,他短促冷笑一声,眸光讥诮,“苏檀,是我小瞧了你,也低估了你对潇潇的狠心。”
苏檀只觉得好笑。
“宋庭琛,宋潇心里,从来没有把我当过她亲娘,你却想着让我将他如珠如宝的疼着。”
“你当我还如三年前一般,愿意不断为着一个不值得的孩子委屈求全么?我还没犯贱到这份上。”
人同人之间的缘分,是有定数的。
她与宋潇就是母子情分淡薄。
宋庭琛眸光倏地一沉,这三年来,外头的人皆道潇潇是白眼狼,嘲笑他是没娘的野孩子,他本以为苏檀知道了会心疼,却不曾想,她居然说,潇潇不值得。
“我知道你当年因为我要娶清音而和我置气,可这亲终究是没结成不是吗!”
“你有再大的怨气,三年的时间也该消减了,我如今也不会娶她,你大可不必将对她的怨气转到潇潇身上!”
苏檀静静看着他,一瞬间啼笑,“宋庭琛,你还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他竟然到现在还觉着,她放弃他和宋潇,是因为柳清音。
她眸光冷冽,如附在枝头上的白雪,“你宋家不过是个狼窝,我既然已逃了出来,就不会再傻傻地钻回去。”
她和宋庭琛之间隔着长乐的一条命。
那是此生都愈发愈合的伤疤。
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淡去,只会扎在心底,如同得了痹症般,碰到阴雨潮湿的天,细密的疼痛就会如潮水般涌来。
“至于宋潇——”
苏檀眸色一顿,眼中泛起一丝涟漪,终是面无表情的道:“那个将他看的比眼珠子还重要的苏檀,早在之前便已经死了。”
宋庭琛面沉如水,一双眸子睨着她,忽而冷笑,“如珠如宝地对潇潇?”
这大约是他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苏檀,从前母亲说,你一味饿着潇潇,不叫他吃饱,饿得他身子愈发孱弱。”
“潇潇只是孩子,不是傻子,倘若你真如你所说,对他尽心尽力,他如何会喜欢清音而不喜欢你?”
宋庭琛站起身,眸光冷冷地睨着她,“归根结底,你本就不配做他娘!”
话音坠地,一碗凉透了的茶,便尽数泼在他脸上。
庆隆二十一年孟冬,京城连着下了七日的雪。
冷风顺着衣裳的缝隙钻进身体里,冷得人骨头都在打颤。
和离那天,京城难得出了大太阳。
苏檀的裙角沾了雪水,独自撑着伞,往将军府外出去。
手腕被一只大掌攥住,伤口传来阵阵的疼,包扎好的伤口再次渗出血,沾湿了布条,攥着她手腕的男人却浑然不觉。
宋庭琛眸光冷冽,下颌线紧紧地绷着,一身黑色衣袍在雪色中更显清寒。
“苏檀,你当真要无理取闹抛夫弃子?”
苏檀定定地看着他,喉咙里弥漫着一股酸涩的铁锈味。
是她抛夫弃子吗?
分明是他和儿子,在她和柳清音之间,选择了柳清音。
“檀儿,你别胡闹了,天寒地冻的你要去哪?你就算不满阿琛娶平妻,也别跟自己过不去啊!”
宋母带着苏檀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宋潇追了出来。
她将宋潇往前推了推,“檀儿,潇潇才四岁,你忍心看他没了娘亲吗?”
“不过娶个平妻,咱们女人始终都会有这么一天,横竖那清音丫头也越不过你去,你何苦在这里计较呢!”
“苏檀,你不要让我为难。”
宋庭琛眉头紧紧地皱着,记忆里苏檀也不是不通情理的女人,她让他终身不要纳妾,他做到了,迄今为止后院都只有她一个。
那么多人想要给他塞女人,他都一口回绝。
如今他只是想给清音一条活路,她为什么连这也不愿答应?
“阿清的父亲是为了救我而死的,于情于理,我都要承担照顾阿清的责任。”
“阿娘,你不要再跟阿爹闹脾气了,清姨人很好的,她会给我买糖吃,会给阿爹做鞋子,你不要不接受她嘛,她以后也会对你很好。”
四岁的宋潇站在雪地里,身上还穿着苏檀一针一线给他做好的衣裳。
斗篷上的刺绣精致又栩栩如生,最开始,苏檀那双手能掐会算,擅于画符,于刺绣女红一窍不通。
粉雕玉琢的小团子皱着鼻子,不高兴地看着娘亲,“阿娘,反正我要清姨做我二娘。”
“你要是不喜欢清姨,那我也不喜欢你了!”
四岁的小人儿有恃无恐,不管自己要什么,自己阿娘都会答应,再不济一哭二闹三上吊,阿娘总会妥协。
他不知道父亲娶平妻对阿娘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只知道清姨人很好,对阿爹好,对他好,对祖母祖父也很好。
苏檀闭了闭眼,心尖像是被烈火灼烧着,闷闷的疼。
她失神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眼底还藏着最后的希冀。
“潇潇,一个人是不能有两个母亲的,你只能有一个阿娘。”
宋潇用力哼了一声,一头将苏檀撞开,“你就是见不得有人对我好!自从外祖父和外祖母走了之后你就变了,你变成了坏女人!”
“你欺负阿爹和清姨,你不让清姨对我好,你是坏女人,我不要你!我要清姨!”
苏檀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身体差点栽倒在雪地里。
宋庭琛皱了皱眉,“潇潇,不可以这么撞人,和你阿娘道歉。”
宋潇倔强地扭过头,“我不!她不是我娘!她是坏女人!我要清姨当我娘!”
“檀儿,阿琛到现在还在护着你,你还要使性子到什么时候,难道你非要逼死清音吗,你安的什么心?”
宋母目光谴责,到现在她也没了耐心,“女人就是要以夫为天,何况你娘家人都死绝了,嫁妆也花完了,你再闹脾气离家出走又能走到哪里去!”
“你听我一句劝,不要将事情弄得太难看,以至于最后收不了场,到头来没脸的人是你自己!”
苏檀垂下眼睛,对上宋母浑浊的目光,“您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宋潇自打一生下来就身体不好。
得了她的金光和功德护体,也要用大量名贵药材温养着。
“这些年我娘家陪送的金的银的,除去维持宋庭琛在官场上必要的人情往来,大多都用来给爹娘和潇潇买药。”
养到如今,宋潇的身体,总算和寻常孩子差不离。
宋老夫人的身子骨也逐渐康健起来。
宋老爷子虽然还是痴傻,但已经能正常吃饭睡觉,只要不让他出门,在府内已经可以做到万事不由人操心。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苏檀以为自己和宋庭琛也会越来越好。
可惜宋家人不这么想。
苏檀语气平静,这会儿已经看透了宋家人的薄情。
“你们打量我失去了庇护,又没了银子傍身,恰好柳清音愿意携巨款嫁进来,就想着把我一脚踢开。”
“我和离不是如你们所愿吗?”
“还是说,和离于将军府不光彩,你们更愿意我无声无息地病逝?”
分明苏檀的语气也不算咄咄逼人,宋母心口就是堵了一团气,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宋庭琛的耐心也几乎要告罄,“苏檀!”
“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恶毒的心思去揣测别人!”
自从苏氏满门战死沙场后,她性子开始变得格外偏激。
他一直有在耐心开解她,想让她从这段阴影里走出来。
谁知道她如此不可救药。
宋庭琛浑身上下冒着寒气,不解地看着她,“你自己最清楚女子一旦没了双亲就是没了依靠,只能依靠丈夫,为什么不愿意给阿清一条活路?”
“还是说你就是要看着天下如你一样境地的女子,都要被践踏欺辱,直至尸骨无存,这样你才会高兴,才会觉得自己不是这世上最可怜的?”
“宋庭琛!”
苏檀红着眼,气得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夫妻五年,他竟然就是这样看她的!
如果说之前她还心存希望,这一刻,她的心便彻底死了。
三天前还放过血,天气又寒,苏檀身心俱疲,这会儿连抬手打他的力气都没有。
她对上宋庭琛的视线,目光清明,“我告诉你,我非要和离,是因为你辜负了对我和对我爹娘的承诺,你想照顾柳清音我没意见,可你要娶她,要我儿子管她叫二娘就是不行!”
宋庭琛不怒反笑,懒得理会她的偏激。
伸手将贴身佩戴着她用自己鲜血绘制的护身符拽了下来。
“好,既然你要离开,就将这东西一并带走,沾了你的血腥气的东西,我怕吓着阿清。”
宋潇有样学样,也将脖子上戴着的护身符拽了下来,团吧团吧踩进了泥地里。
他瞪着苏檀,“不要你的东西,你的血画的破符臭死了,我一点都不喜欢!”
“我喜欢清姨给我做的香囊!”
苏檀定定地看着这对父子俩。
自从苏家满门战死沙场后,她每夜都做噩梦,怕宋庭琛和宋潇也出事。
所以每月都要放一次血为他二人绘制护身符。
这护身符可以挡邪祟,必要时候还可以保命。
如今就这样被当成垃圾一样,踩进了雪地里。
干涸的血迹被冰雪融化,将那一片雪染红,又很快被新的白雪覆盖,只有遗留在上边的那一截黑绳,证明过它存在的痕迹。
苏檀手指深深掐进掌心,压住心头的心酸失望,不再留恋地转过身,离开了将军府。
“宋大哥,对不起,我不应该同你们一块去护国寺的,若不是因为有我,你和苏檀今天也不会不欢而散。”
柳清音满脸愧疚,泪水不断往下坠。
宋庭琛心绪有些游移,目光总是盯着竹枝上覆盖着的白雪,无人知晓他在想什么。
还是宋潇推了推他的胳膊,他才缓过神。
“清姨,不是你的错,都是坏女人欺负人,她欺负爹爹,欺负你,清姨,你还疼不疼啊?”
听见宋潇稚嫩软绵的声音,柳清音强扯出一抹笑意,“潇潇乖,清姨不疼。”
她嘴上说着不疼,声音却带着哭腔,眼睛都红了。
“清姨你骗人,你都要哭了怎么会不疼呢?呜呜呜我给你吹吹好不好?吹吹就不疼了......”
以前,苏檀还不是坏女人的时候,也受过伤。
他当时问她,娘亲疼不疼呀,她就笑着摸着他的头说潇潇给阿娘吹吹,阿娘就不疼了。
柳清音那张清丽的脸上挂着柔弱的笑,偏了偏头,许是因为才哭过,又许是因为天气极寒,总归她的声音有些哑,“潇潇给阿爹吹吹好不好?”
“清姨疼了有潇潇心疼,但是阿爹疼了不说,潇潇就不知道。”
宋潇乖巧地点点头。清姨温柔又漂亮,比不要他的坏女人好多了,可惜阿爹不喜欢清姨,“阿爹,呼呼~”
宋庭琛摸了摸宋潇的头,“乖,阿爹不疼。”
宋潇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下,忽然伸出手抱住了宋庭琛的脖子,委屈地放软了声音,“可是清姨疼。”
虽然阿爹不喜欢清姨,但清姨喜欢阿爹啊!
“阿爹,你给清姨吹吹好不好?”
柳清音抬眼去看宋庭琛,瞧见对方依旧面沉如水,她脸色僵了僵,迅速切换出一个尴尬的表情,“潇潇,别胡说。”
“你阿爹对清姨来说,就像自家大哥哥。”
宋潇嘟囔两声,“可是,如果阿爹是清姨的大哥哥,我应该叫清姨姑姑......”
他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弱,柳清音假装没听见,望向宋庭琛时,脸色却多了几分苍白。
看见柳清音强颜欢笑的样子,宋庭琛眸色幽深,他缓缓收回视线,声音落在风里。
“回府。”
柳清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一如既往地扯出一个柔婉的笑,善解人意的岔开话题,“宋大哥,你答应带我去宸王府的事还作数吗?”
宋庭琛视线落在她身上,“嗯。”
......
“宋大哥,我好了,我们走吧。”
柳清音朝宋庭琛柔柔一笑,脸上的红肿已经消退得七七八八,被脂粉一盖,倒像是白里透着淡淡的粉,清丽婉约,撑着伞站在雪地里,倒真有几分画中仙的味道。
宋庭琛蹙了蹙眉,瞧她手指被冻得有些红,却依旧要穿得单薄,有些不解,但想着姑娘家都爱美,到底没说什么,“嗯,走吧。”
上了马车,一路上,柳清音没话找话,宋庭琛依旧是心绪游移,心不在焉的模样。
柳清音十指攥的发紧。
苏檀一回来,宋庭琛就开始对她这般敷衍!
柳清音心里仿佛憋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她想,若是自己靠这救命的丹药救了昭阳郡主,能借机搭上宸王府的天梯,便不必在宋家委曲求全了。
这个念头一出,柳清音莫名对此行,存了很高的期待。
一到宸王府,就见宸王府的下人都紧张肃穆,仿佛是要迎接什么贵客。
柳清音悄悄拉了一下宋庭琛的衣角。
“宋大哥,宸王殿下这般看重你吗?知道你要来,王府的下人好像又紧张又忙碌。”
宋庭琛眉心微微拧了拧,如今多事之秋,她这套说辞要是传出去,别人舍不得会猜测他和宸王之间的关系,“清音,别乱说话。”
柳清音不以为意,“宋大哥,你合该对自己自信些,你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宸王殿下欣赏你,想同你结交,也不过是情理之中。”
宋庭琛眉心微拧,原想训诫几句,瞧见她那双盛满了水光的眼睛,到底叹息一声,什么都没说。
柳清音的世界太小,除了她已故的父亲,就是他。
所以她总是格外崇拜他,也分外懂事,从不愿让他为难。
宋庭琛望向竹枝上的白雪。
而苏檀——罢了,提她做什么呢。
一路行至待客的花厅,宸王府的管事叫人上了茶水点心,宋庭琛微微蹙眉,还没来得及开口,柳清音便问:“怎么不见宸王殿下?”
管事笑眯眯的,态度客气又疏离,“柳姑娘,郡主那一刻都离不得人,殿下不放心,时刻亲自照看着。”
柳清音微笑着恭维:“郡主病了,有太医和乳母照料,殿下还要时刻守着,真是慈父心肠。”
管事的笑道:“也不单是生病时,平日里殿下再忙,也会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来陪伴郡主。”
宋庭琛眸光一顿。
他亦时常忙碌。
从前宋潇是由苏檀亲自照料,后而又是由母亲和柳清音照料。
他不过检查宋潇的功课。
以往不觉有什么,身边人亦是这般做的,可眼下,听得旁人说宸王每日会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来陪伴郡主。
他不由得开始反思,自己这个父亲当的,是否有些失职。
柳清音眼眸低垂,她方才一试探,便得知了郡主在宸王心中的份量,于今日要做的是更添了几分把握。
她起身道:“家父曾留给我三颗丹药,如今只剩了一颗,听闻郡主病了,便特意送了过来,想着看看能否帮到郡主。”
怕管事的不答应,柳清音更是直接将装了丹药的盒子塞到他手上,“这是忘忧神医给的,家父曾与神医有过一面之缘,神医便赠了三颗丹药给父亲。”
管事的原想着回绝,毕竟这段日子,已经太多人往宸王府上送药了。
主子已经吩咐过,让他无特别之处便回绝。
可这会儿听到忘忧神医的名号,倒是迟疑了一会儿,并没有立即将丹药推回去,“姑娘稍等,我去问问殿下的意思。”
忘忧神医,一手医术出神入化,能活死人肉白骨。
管事的转身出去了,过一会儿,他面上带着笑回来,“柳姑娘,太医验了您送的丹药,说是对小郡主的病,便叫人分成小丸喂着郡主吃下了。”
“此刻郡主退了烧,殿下很高兴,烦请姑娘稍等片刻,殿下马上便过来当面答谢姑娘。”
柳清音露出笑容,羞怯地咬了咬唇,“我也只是举手之劳,能帮到殿下真是太好了。”
宋庭琛则是在这个时候站起身道:“既然郡主无事,我们便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