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陆知珩拧眉,看了一眼自己腰上的玉佩,视线凝在那只夜啼鬼身上,“这是皇室宗亲才有的玉佩,你也有?”
这夜啼鬼又称小儿鬼,乃夭折的孩子所化,近些年皇室夭折的孩子,算不得少,如这般成了夜啼鬼的,想来是怨气极重。
陆知珩看向苏檀,眼神分明带着询问,这小儿鬼的来历,恐怕也就只有她知晓了。
苏檀抿唇,视线落在那喜欢对着龇牙咧嘴的夜啼鬼身上,顿了一下,道:“你管昭阳郡主叫妹妹,原也没错。”
夜啼鬼呲着牙,“本来就是妹妹!”
“我见过妹妹的!”
“妹妹还在肚子里的时候,我就见过了!”
陆知珩全然收起了脸上的神情,昭阳她娘怀着孩子的时候,见过的人不多。
除了——陆知珩脸色深沉如墨,“你娘是裕王妃。”
昭阳还在肚子里的时候,便也只和裕王妃亲近些。
裕王妃性子温柔敦厚,待人亲和,从前和裕王,也算琴瑟和鸣。
但如今也是朝不保夕。
夜啼鬼听到母亲的名字,立刻便要从原地蹦出去,可惜苏檀的定身咒,让它只能像只木头一样被钉在这。
“呜呜呜!”
尖锐凄凉的哭声,钻进耳膜,夜啼鬼通红的眼睛流出血泪,“她们欺负我阿娘!”
“她们都欺负我阿娘!”
陆知珩让女儿脸颊朝着自己胸膛,捂着她的耳朵,眼下叫人抱下去也不放心,唯有自己抱着才安心。
他一面又看向夜啼鬼,想不到这只害的昭阳险些没命的小儿鬼,竟然是他的侄儿。
陆知珩黑眸微眯,唇边溢出一丝讥笑,裕王近期在朝野上蹦跶的欢,却连后院都管不好,还险些连累了他家昭阳,“小侄儿,你受了什么委屈,倒是可以同九叔说一声,九叔替你做主。”
陆知珩行九,同太子一样,都是元后所生,只是如今太子行将就木,是个名副其实的药罐子。
其余皇子的心思便活络起来。
而裕王,当属近期那个蹦哒的最欢的。
夜啼鬼打了个寒颤,九叔笑的有些瘆人,可是他以前还在阿娘肚子里的时候,阿娘就说过,九叔是好人,九婶婶也是好人。
夜啼鬼偏头,嘴巴扁着,分明生了一张可怕的面容,此刻倒真如寻常小孩般委屈可怜,“坏女人......坏女人让人在阿娘生孩子的时候,把我捂死了......”
“她们说阿娘生了死胎,是灾星!”
“我阿娘才不是灾星,她是世界上最好的阿娘!”
苏檀听到这句话时,神情微顿,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牵了牵唇角,终究什么都没说。
陆知珩视线越过夜啼鬼,看向她,用眼神询问夜啼鬼话里的真伪,见她点头,他脸上讥讽的弧度更甚。
“当年四嫂生下一对双胎,男胎浑身青紫,生下来便断了气,路过的方士断言,那是孽胎,自那以后,四嫂便被当成了灾星,在裕王府受尽苛待。”
“原来,我那可怜的小侄儿,是被妾室捂死的?”
陆知珩每个字都说的很慢,神情无害,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但正因他语速过慢,才叫人听着无端觉察出几分寒意。
陆知珩看向那只夜啼鬼,“知道害你阿娘的坏女人,叫什么名字吗?”
夜啼鬼脸上露出几分懵懂,“九叔叔,你要杀了坏女人,替我阿娘出气吗!”
陆知珩没说对,也没说不对。
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你先告诉我,你知不知道她的名字。”
小孩子的话不可信,小儿鬼的话也未必可信。
可谁叫这小儿鬼边上还站着一个苏檀呢。
从头至尾,苏檀都没有对小儿鬼的话,有过任何想要纠正的想法。
可见,这便是两年前众人都不知晓的内情。
“知道!”夜啼鬼低下头,还是想要挣脱桎梏,仿佛一只蠕动的大虫子,放出尖利的声音,“她姓白!”
“我听过别人叫她姎姎!”
夜啼鬼死死地咬着牙,“她让人在我家布了镇法,我回不去呜呜呜,她欺负阿娘,欺负妹妹,我好想咬死她!”
“可是靠近她就很疼......”
苏檀听到这里,微叹一声,眸中起了几分波澜,替它解释了一句,“白侧妃身上戴着护身符,它靠近不得,一靠近就会被灼伤。”
夜啼鬼看苏檀一眼,扁了扁嘴巴,“嗯......”
纠结了一会会儿,夜啼鬼突然抬起眼睛,用着稚嫩的声音道:“你好像也不是坏女人~”
在它的世界里,长得漂亮会强行分开他和妹妹的是坏女人。
会戴护身符的是坏女人。
苏檀要分开夜啼鬼和昭阳郡主,偏生容貌绝艳便不说,还会自己画符,落在夜啼鬼眼中,可不就是坏女人中的坏女人。
陆知珩怀里抱着女儿,朝苏檀一笑,“苏大师,不知可有什么法器,能让我这可怜的侄儿,能好好回一趟家。”
“这可怜的孩子,恐怕都还没来得及同他父王见一面,便这样被奸人害死。”
苏檀:“......”
苏檀沉默一瞬,到底是从香囊了,取出一个纹路圆润的玄色珠子。
“你让人找根红绳将它串起来给它戴上,便能让它在裕王府来去自如。”
顿了顿,苏檀视线落在了被陆知珩抱着的昭阳郡主身上。
“郡主身子弱,容易招惹上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殿下还是少让她见生人,等安稳度过五岁后,便好了。”
陆知珩拧眉,听苏檀这意思,昭阳五岁前,都容易如今日这般,撞上如小儿鬼这般的东西。
陆知珩的神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苏大师可方便绘制一枚护身符?今日的情形,你也瞧见了。”
千日防贼也总有疏漏的时候,譬如谁能想到,昭阳病了这么久,其实是撞了鬼。
细细说起来陆知珩请苏檀回京时,也实在是病急乱投医没了法子,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叫人回来的。
现在想想,这大抵也是不幸中的万幸,陆知珩十分庆幸自己所做的这个决定。
否则,一旦昭阳真出了什么事,他哪里有脸再见故人?
苏檀眼中泛起微澜,她手指顿了片刻,终究从香囊里,拿出了一个系了红绳,串着精致的小老虎的玉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