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快来呀，女主看起来要死掉了。”
“不是，我就是看个剧，怎么这么晦气！幸好小宝不在家。”
我迷迷糊糊睁眼，便看见了头顶的弹幕。
一股被看猴戏的愤怒在胸中回荡，可我现在连动动手指都困难。
“哇，男主回来了，开始了开始了，我最爱的虐.恋桥段。”
随着弹幕来的，是浴室大门被猛地踢开。
“柳江燕，你到底在搞什么把戏！电话也不接，装上瘾了是吗？”
我艰难地转动头，发丝黏在脸上，整个人如同水鬼一般。
梁青川顿时僵住了，随后紧张、恐惧在他脸上交织。
“江燕，你怎么了？”
我任由他将我从水中抱起，心想原来他也会为我紧张。
可下一秒，检查完我的手腕完好无损的梁青川又将我扔回了水中。
我呛了一大口水，窒息让我原本僵直的身体开始挣扎。
可头顶始终有一只大手按住我，还有一声怒喝。
“柳江燕，你要是装，就装得像一点！一池子血水，你手上连一点伤都没有，你是把我当傻子吗？！”
“既然你要装死，我就帮你！”
头顶又施大了力气，这下，我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绝望在我心里蔓延。
我感受着四肢慢慢变得僵硬，大脑仿佛也被泡在了水里，感官都变得迟钝。
原来濒死是这种感觉。
我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再睁眼，却是出现在医院。
“你醒了？我去叫你家属过来。”
我的视线随着护士的背影，落在门口。
梁青川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进来。
“醒了？那行，我走了，你们照顾她吧。”
“小宝，你留下来。我要带你姑姑去看牙医，她估计是智齿发炎。”
“什么？姑姑疼吗？我也要去陪姑姑！她最喜欢小宝了，看到小宝肯定就不痛了。”
梁青川好像说了什么，后面传来一阵哭闹声。
紧接着，梁思远一脸哭相地进了病房，他满眼愤恨地瞪着我。
“看什么看！都怪你，害得我不能去找姑姑玩。”
我略过他孩子气的泄愤，恳求道。
“宝宝，给妈妈接杯水好吗？”
梁思元皱着眉，本想拒绝，却眼里忽闪过一丝恶意。
他蹦跳了去接了满满一大杯开水，递给我时却又刚好“不小心”地全泼在我身上。
“妈妈，你怎么不喝啊？小宝给你倒水了呀。”
我被烫的浑身发抖，蜷缩在床上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就是我疼了六年的好儿子。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变得和他的父亲一样冷血无情。
我强忍着痛，痛苦地闭上了眼。
一滴泪隐进枕头里。
他们父子，我都不要了！


吃饭的时候，儿子梁思元吐了，我连忙伸手去接，却被他恶意将热汤泼在手上。
这时弹幕出现了：
“小宝是猫舌头啊，女主故意的吧！”
“男主终于出差回来了，怎么还在看监控？女主安分守己着呢，没偷人。”
“也不怪他们，这女主都把男主的养妹梁娇娇赶出门了，心思恶毒着呢！”
我抖着手，转身看向进门的梁青川，第一次没有主动上前。
“你这是什么表情？娇娇都被你逼得有家不能回，我去陪陪她怎么了？”
梁青川皱紧了眉，连梁思元也跑了过来，大叫：
“我也要去陪姑姑！妈妈太笨了，我不想跟她待在一起，我怕传染。”
“那好，你们都去陪她吧。”
我默默拿出了孕检报告单，撕了个粉碎。
......
报告单是当着梁青川的面撕的。
可他全然没有在意，只抓住我那句回话，皱紧了眉。
“柳江燕，你这话什么意思？非得闹得全家不安宁是吧！”
我看着一大一小敌视我的两个人，心下凄凉。
从始至终，我只说了一句话而已，却被扣上这么一大顶帽子。
“字面意思。我太坏了，不值得你们围在我身边。”
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
里面浓浓的怨怼，放在眼下这个场面，太不体面了。
可我没想到的是，梁青川竟点头附和。
“你确实应该反思一下了。多学学娇娇，她被你赶出了门，还念叨着你，特意让我带给你礼物。”
一个装着丝巾的盒子，被梁青川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正伸手，看到了半空中的弹幕：
“娇娇妹宝就是人美心善，是个人都会喜欢她。”
“我就说女主是个娇妻吧，男主稍微示好，她就能立马舔上去，等着看吧。”
可令所有人都意外的是，我只是接过来，干脆利落地扔进了垃圾桶。
一看到那条深紫印着大红花的丝巾，梁娇娇搬出家门前那几句话又浮现在我的耳边。
“昨晚我们做了好多次，要的我腰好痛。”
“你知道哥哥怎么说你吗？”
“他说看着你肚子上的疤就倒胃口，看着就想吐。”
这条丝巾，所有人都觉得梁娇娇是好意，只有我看到了挑衅与讽刺。
“柳江燕，你非得跟我们家过不去吗？”
梁青川猛地将手提包扔了过来，砸得我一个踉跄，腰腹顿时传来阵痛。
而梁思元也跑了过来，捶打着我的肚子，大喊。
“妈妈是坏蛋！姑姑说的对，妈妈就是喜欢破坏别人的家庭！”
我看向梁思元，他带着天真的残忍，一拳又一拳，毫不留情。
是啊，他们姓梁的是一家人，而我永远都是外人。
是他们养兄妹禁忌之恋的遮羞布。
可怜我明白得太迟，以为梁娇娇搬走后，一切都能恢复如初。
梁青川还是我的丈夫，梁思元还是我的儿子。
我忍不住退后，脱力地撑在桌上，腹部的阵痛越发明显，脸色也越来越白。
“小宝，过来。”
梁青川叫停了梁思元，我抬眼望进他嫌弃的眼眸。
“我带你出去吃饭，看她还能装给谁看！”
我捂着肚子，眼睁睁看着大门在我面前关上，毫不留情。
桌上专门为梁思元做的营养餐，慢慢变凉，可我已经失去了收拾残局的力气。
身下传来的濡.湿感越来越明显，疼痛让我跌坐在地上，冷汗直冒。
眼见着血迹染红地毯，我咬着牙，几乎是爬一般跌进浴室。
我慢慢浸入冰冷的水中，眼睁睁看着浴池里的水变成血红色。
我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我低垂着头，摸着还依然肿·胀的肚子，轻轻说。
“宝宝，谢谢你放妈妈自由，往后，我要为自己而活了。”


梁思元没静下十分钟，便吵着要回家。
身心疲惫让我无力再与他纠缠，于是拜托护士打了一辆出租车，将他送回了家。
“柳小姐，我看着你的孩子上车了。对了......”
护士一边帮我处理烫伤，一边神色不忍地宣布。
“柳小姐，你的身体受凉严重，又碰上流产，以后......恐怕是终身不孕。”
我掩盖在被子下的手指动弹了一瞬，没有作声。
如今这个局面，在梁青川将我扔回浴缸的时候早有预感。
“对了，还有你在抢救的时候，我看见你的丈夫在外面跟另一个女人打视频电话。我想告诉他关于你的情况，但是......他可能太忙了。”
她看向我的眼神似是不忍，我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你告诉我。”
送走护士后，身体的疼痛让我忍不住昏睡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一阵巨响惊醒。
“柳江燕，你给我一个解释！”
梁青川一脚踹开门，猛地把我拽起。
“你是怎么照顾小宝的？！你知不知道他一个人跑去城东找娇娇了？”
“要不是我回来时发现他了，没准他还在那里迷路！你想没想过后果？如果小宝有个三长两短，十个你都赔不起！”
我盯着指在我鼻尖的手指，又看了一眼梁思元。
他身上沾了灰，正一言不发地瑟缩在梁青川身后，全然没有面对我时的口齿伶俐。
眼前划过几行弹幕：
“哎呦，心疼死我了。小宝在那儿一个人打转，还摔了一跤，我这个当妈的真看不得。”
“女主自己倒是睡得舒服，怎么放心让小宝一个人回家，要是被人拐走了怎么办？”
被烫伤的地方像针扎似的痛，我垂下眼，只缓缓说了一句。
“你自己问问你的好儿子，到底有没有听话。”
“啪！”
下一秒，我被猛扇了个巴掌，梁青川眼睛里全是厌恶。
“我原本以为，你至少会承担起母亲的责任。”
“娇娇说的对，你这种人，根本没有心。”
我抬头看着这对父子，笑出了泪。
一个作为父亲，为了偷情把老婆孩子舍下。
一个作为儿子，烫伤生母却毫无愧疚之心。
现在却指责我一个连床都下不了病人，指责我不配当母亲。
他们都是好爸爸、好儿子、好妹妹。
可是我怀胎十月生下了他，是我在他生病时不眠不休整夜照顾。
是我倾尽我全有的爱意，养育了他整整六年。
可他什么都忘了，只记得梁娇娇喂他吃的那块糖，便觉得对方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我没有说一句话，因为我突然明白。
不论我付出再多，我都永远比不上他们眼里的梁娇娇。
“你就待在医院反思吧。”
我沉默地维持这个姿势，听着梁青川招来护士。
“把她的单人病房取消，麻醉药也不用打了。”
“可是......这款进口药有强烈的副作用，药水注射进去会让病人的血管感受到强烈的灼烧，以病人现在的身体状况，我怕她吃不消。”
一道视线落在我的身上，随后又飞快挪开。
“那正好，就是痛，才能让她长记性。”
不知道梁青川走了多久，我僵硬的身体才恢复知觉。
脸上传来异样，我伸手一摸，竟满脸全是泪。


我出院的时候，是除夕，刚好下了大雪。
我站在门口，低头看了眼手机，却没有一条消息。
眼前一辆车停下来，司机嚷道。
“哎，上车不，大过年的赶紧回家啊！”
“家？”
我哪里还有什么家.....
犹豫片刻，我还是报了我原来的住址。
楼依然和小时候的记忆一样，可当我敲开家门时，却看见眉头紧蹙的父母。
“燕儿，你咋回来了？”
我鼻子一酸，委屈涌上心头，还未开口诉说。
下一秒，刻在记忆里的训斥扑面而来。
“哭什么哭！大好的除夕夜，别做晦气的事！”
“燕儿，你是不是跟青川吵架了？妈不是跟你说过了嘛，忍忍就好了。等你再给他生一个孩子，就能把他套牢了，妈觉得他人还是不错的。”
我的手悄悄抚上腹部，没有将我已经流掉了一个孩子，而且终身不孕的消息告诉她。
我想告诉妈妈，我真的尽力了，我有努力讨好梁青川，我甚至又怀了一个孩子，可他从未正眼看过我。
可到最后，我只摇了摇头，平静地开口。
“妈，我想跟梁青川离婚。”
“你敢！敢离婚我就打断你的腿！”
父亲猛地站了起来，冲过来扇了我个嘴巴。
我呆愣在原地，不懂我做错了什么。
弹幕一刻不断滚动着：“兔子咬人了？女主竟然想离婚！”
“她离不了的。她爸手底下还有一千多个员工要养，前几天梁青川还给他家公司拉了一笔投资，怎么可能离婚。”
看着弹幕，我将口中的为什么咽了下去。
牺牲一个女儿，来养活公司全体员工，这笔买卖，稳赚不赔。
“燕儿，别闹了，不管什么事你先低个头，什么坎过不了？何必闹到离婚。”
母亲拉着我的手，干燥温暖，我却偏偏觉得浑身冰凉。
“我帮你给青川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视频电话很快打通了，第一声便是梁青川的声音。
“娇娇，你吃这个，虾都给你剥好了。”
“姑姑，小宝也来给你剥虾。”
对面三个人穿着同款的红色毛衣，围坐在一起。
我的丈夫和儿子抢着为中间的梁娇娇服务。
多像恩爱的一家人。
我抿直了唇，只盯着梁青川，看他有些错愕地顿了一下。
“青川啊，燕儿在我家呢，你把她接回去吃饭吧。”
母亲带着讨好，开了口。
但梁青川刚要张嘴，便被梁思元抢了先。
“不要！我不要妈妈回来！她一回来，我们家就不开心了。”
“小宝，说什么呢！”梁青川斥责了一句，又转头，“妈，我等会儿来......”
“哥哥！”
原本一直看戏的梁娇娇坐不住了，她打断了梁青川，骤然红了眼。
这下，梁青川的后半句再也说不出口，他躲闪了我的目光，歉意地对母亲道。
“妈，你看我现在也不方便，就让江燕在你那吃一顿吧，反正都是她家。”
可这些都不是我的家。
我站在门口，看着大门在眼前关上。
“燕儿，你自己回去认个错吧，跟青川好好说道，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
“你也大了，不能再任性了，啥事也要为家里想想。”
我一步步走下楼，仰头看向天空，灰蒙蒙一片。
有雪花落在我的眉睫，冰冰凉凉。
随后眼睑传来一阵湿濡，不知是雪还是泪。
除夕夜，所有人都在往家走，只有我，逆着人群，在雪夜里不知去向何处。


直到走到浑身都冻得麻木，我才停下脚步，租了一个旅馆。
窝在狭窄的小床上，我竟有种温暖的感觉。
除夕夜这晚，我订了一张机票，也决定好明早去梁家签下离婚协议书，跟他们一刀两断！
但第二天，我刚打开门，里面的场景让我整个人僵住了。
梁娇娇从我的卧室里走了出来，揉着眼睛，嘟囔着谁呀。
我不可置信地冲了进去，被子明显有两个隆起的地方，但梁青川并不在。
环顾一周，我的化妆桌上全部被换成了梁娇娇的东西，衣柜里的衣服尽数被扔在垃圾桶里。
我咻地转头，梁娇娇倚靠在门边，酥.胸露了一半，密密麻麻地全是吻痕。
“梁青川呢？”
我不想与她纠缠，捏紧了包，只想找到梁青川签了协议，快点离开。
可梁娇娇却会错了意。
“你找我哥干嘛？”她一下子警惕起来。
“我可警告你，别想着告状，你的这些破烂都是我当着哥哥的面扔的，他可是一句话都没说。”
我压下心中的酸楚，只是又问了一遍。
“我找梁青川有事。”
梁娇娇忽地笑了出来，她长长的指甲戳着我的胸口，开口嘲讽。
“柳江燕，我说你蠢还是夸你了。你这么上赶着，哪个男人会心疼你？我当初主动搬走，就是以退为进，现在，你再让我走，我哥可不会同意了。”
“哦对了，你不知道吧。你刚生下小宝时，我哥就答应把他给我，小宝的出生证明记的是我的名下哦。”
我猛然抬起头，瞪大了眼。
“什么？！”
梁娇娇没有再回我，我只看到了一串弹幕。
“妹宝真的是清醒大女主，无痛有娃，还有一个爱人，真好。”
“难怪小宝那么喜欢妹宝，原来他们才是法律上的母子啊。这下真是一家人了。”
“是真的吗？”
我颤抖着声音，看向刚进门的梁青川。
他手上还拎着早点，却偏过头去，不敢看我。
眼眶干涩，我发现自己突然失去了哭泣的能力。
沉默了良久，最终我只能扯起嘴角，递上文件。
“什么都不用说了，你把这个签了吧。”
“好。”
梁青川飞快地同意了，像是补偿一般。
他接过文件，看都不看直接写下名字。
眼睛直勾勾探究我的情绪，复而又道。
“我打算带娇娇和小宝出去旅游一个月，之前娇娇牙疼时，我答应她的。至于小宝，我怕他让你受累，所以一起带走了。”
我没什么表情，只是问了一句：“什么时候走？”
“下午。”
所以，要不是我主动过来，他连离开都会瞒着我。
我一把拿过签好的离婚协议书，塞进包里。
随后头也不回打开大门。
“江燕！”
“你等等！”
梁青川有些急地叫我，声音竟带着几分慌乱。
但我没有回头，只是往前大步走。
我不想再过那样难熬的日子，我要追寻我自己的旅程。
三天后，我坐上飞机，望着脚下越来越小的城市，轻声开口。
再见，梁青川。
往后余生，都不要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