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旭已经在身后睡熟了。
大概有些冷，他搂着我的手臂紧了紧，正好按在了我的胃上。
我肠胃不好，再加上是怀孕初期。
他这一掌按下去，强烈的呕吐感瞬间驱散了睡意。
我连忙推开蒋旭。
他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抱怨似的嘟囔两句。
我没管他，直接跑进厕所。
一阵昏天黑地的呕吐后，我才拖着虚脱的身体去了客厅，想要喝杯热水缓缓。
我以为蒋旭继续睡了。
可没想到，餐桌上已经摆了一杯泡好的暖胃颗粒。
蒋旭揉着眼睛，睡眼朦胧地坐在旁边。
看我出来，他还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老公一天不盯着，你就忘了吃药，是不是？”
“我可怜的脆皮老婆，离了我，你可怎么办呀？”
暖胃颗粒旁边摆着一粒胃药。
刚烧好的一壶开水也在他手边冒着热气。
他推了推杯子：“快，趁热把药喝了，再喝点热水。”
“热水袋我也找出来了，一会儿你喝剩下的热水直接灌热水袋里，捂在肚子上也舒服些。”
看着他关怀的眼神，我心里突然一酸。
在照顾我这方面，他太熟练了。
像是把爱我已经刻在了骨子里一样熟练。
让我忍不住想对这个我深爱了三年的男人心软。
可是，不行。
绝对不行。
我讨厌背叛。
也嫌恶心。
我没拿那粒胃药，仰头喝完了暖胃颗粒，也忍下了眼泪。
再开口，却让蒋旭僵在了原地。
“蒋旭，我们离婚吧。”
蒋旭愣了片刻，忽然揉了揉我的脑袋。
“睡懵了？还是吐懵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躲开他的手，站远了些。
看向他，目光平静。
“我已经知道你和沈瑶的事了，别装了。”
蒋旭表情有一瞬间空白。
他掩饰得很快，但我还是看见了。
他笑了笑，语气自然。
“不是，老婆，我跟她能有什么事？”
“不就是一普通朋友吗，最多比朋友更熟一点，你知道的，饭搭子嘛！”
“你是还在为今天的事生气，是吗？”
他握着我的双肩，心平气和地看着我。
“可我已经解释过了。”
“你胃不好，吃不了油腻辛辣，我带你去干嘛？”
“干坐着看我们吃，你不尴尬吗？”
我不想看他演戏，冷冷打断他。
“我问你，今天是什么日子？”
蒋旭沉默片刻，像是在回忆。
突然，恍然大悟一般，失笑一声。
“原来是因为这个生气啊。”
“老婆大人，我知错啦。”
“我明天请假，陪你重新过一次纪念日好不好？”
我正想说什么，撕破他的伪装。
蒋旭的手机突然响了。
手机屏幕上有备注，是沈瑶。
他没开免提。
可沈瑶的哭声很大，我听了个一清二楚。
“旭哥，咱们今天吃的那家餐厅东西估计不干净。”
“我好痛，好难受。”
“你陪我去医院好不好。”
“我好想你在我身边。”
蒋旭的眉头一刹那紧蹙。
就连我刚刚提离婚，他都没有那么紧张。
但开口，依旧是极温柔的。
“好，你穿厚点，我马上到。”

确定蒋旭出轨，是在我们结婚三周年纪念日这天。
满桌子的菜，他没动几筷子就出了门。
问他去哪，他答得倒是十分坦荡。
“我饭搭子请我吃饭！就沈瑶，你认识啊。”
“别人请的，不吃白不吃嘛！”
可一小时后，沈瑶却给我发来一条语音。
语音里，蒋旭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欢快。
“都说老婆要找能吃到一起的，我真后悔晚认识你几年，不然一定会娶你为妻。”
听完，我沉默着，一个人把满桌菜吃得干干净净。
而后，留下了一份离婚协议书。
......
我把沈瑶发的语音转文字，截了个图，发帖。
老公的女饭搭子给我发了这个，他是不是出轨了？
晚上临睡前，正是吃瓜耍乐的高峰期。
帖子刚发出，就收获了不少评论。
包出轨的姐妹，你信他们只是纯洁的饭搭子，不如信我是秦始皇！
精神出轨当然算出轨啊！不是非要床上捉奸才算的，姐妹一定要清醒啊！
我轻笑出声，没回，继续向下翻。
帖子被推流，上了热门，评论没多久破万。
有劝我离婚的，有帮我分析的。
看我一直不回复，还有不少骂我的。
妈的，又是一个娇妻，不离婚就不要发出来让网友们生气了好吗？
我的手指停在这里，点击回复。
马上，这就离。
......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还不睡？”
蒋旭视线投过来之前，我按熄了屏幕，闭眼装睡。
床垫在身后陷下去一块，是蒋旭从身后拥住了我。
声音温柔，一如既往。
“你不是喜欢吃那家餐厅的茶点吗？我给你带了点回来，起来尝尝？”
他刚跟沈瑶吃完饭回来，身上还有股香水和饭味混合的味道。
我皱了皱眉，轻轻一挣。
“不了。”
像是察觉我的冷淡，蒋旭失笑一声。
哄小孩儿似的，趴在我耳边低喃。
“好了别生气，不是我不愿意带你一起去吃饭。”
“你肠胃不好，总跟我们吃不到一起去，来了也是扫兴，各吃各的不是更好吗？”
扫兴？
我握着手机，掌心控制不住地收紧。
他声音温柔，说出口的话却像针尖一样。
刺得我心里直发酸。
若不是碰巧撞见过，我竟不知。
一男一女，口味相同。
床就也能滚到一起了是吗？
其实沈瑶发给我的那段话，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半个月前，我心情好，去了家干净的高级餐厅吃饭。
进包厢，点好菜，我掏出了包里的孕检单。
看着影像上刚刚成型的小东西，我心里暖得不像话。
这是我们结婚三年的第一个孩子。
蒋旭知道，怕是会高兴坏了。
服务员上了份奶油蘑菇汤，我尝了尝，掏出手机。
我知道他偏爱这种口味。
正想着，我要先告诉他，我终于找到一个适合我们一起来的餐厅，还是我们即将迎来一个小生命时。
隔壁正巧，就传来了蒋旭的声音。
“太难吃了！估计也就我老婆姜澜喜欢吃这种没什么味道的漂亮饭！”
“我就不该好奇她的口味，咱们以后再也不要来这种地方尝试了！”

他挂了电话，匆匆回房拿了件外套就要出门。
路过我时，甚至撞了我一下。
小腹磕在桌角上，钻心地疼。
他没注意，头也没回地说着。
“沈瑶不舒服，我得陪她去趟医院。”
“你先别胡闹了，我跟她真的没有除了朋友之外的逾矩。”
“你若是不信我，等沈瑶病好了我直接把她叫出来，让她当面给你解释。”
我疼得满头大汗，实在没了耐心。
掏出手机，音量调到最大。
播放了一遍沈瑶给我发的语音。
“好啊，你倒是让她当面给我讲讲。”
“给我发这个，是什么意思呢？”
听到语音，蒋旭身子僵了一瞬。
再回头，表情反倒更加坦然。
“这不就是句玩笑话吗？”
“我们吃饭的时候聊到了你，沈瑶还怪我怎么不带你出来，我就开了这么句玩笑。”
“说起来，你真该学学人家沈瑶的肚量！”
“所以你就因为这点小事，要跟我闹离婚？”
话里话外，好像是我无理取闹一般。
我冷笑一声，彻底撕破脸皮。
“忘记结婚纪念日，拿出差为理由骗我，去跟其他女人单独旅游。”
“蒋旭，你还要我拿出多少证据，你才肯承认出轨？”
他大概想象不到世上会有偶遇那么巧的事。
所以他第一反应，是勃然大怒。
他摔了手里的钥匙，语气冰冷。
“你连我跟谁出差都知道？”
“你凭什么调查我？”
“你知不知道，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
我没解释，只是表情更加嘲讽。
“事实证明，你并不值得信任。”
蒋旭气极，可手机铃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还是沈瑶。
他没接，深吸一口气强忍下怒火，捡起钥匙。
“你的错误，我今晚就先不追究了。”
“离婚的事等我回来再说行不行？”
“沈瑶还生着病呢！”
我也懒得再跟他吵下去。
掏出一份离婚协议书，挡在门口。
“先这个签了，完事你爱去哪去哪。”
蒋旭怒极反笑。
“你连这个都备好了，是早就想跟我离婚了对吧？”
我不说话，拿着笔，执拗地拦在门口。
他的手机再次响起。
他还是没接。
只是喘着粗气，红着眼瞪我。
手机铃声第四次响起时，蒋旭终于彻底暴躁起来。
他猛地一把将我推开。
大吼一声：“我不签！”
他这一下力道极大，我没反应过来，重重摔在地上。
小腹的疼痛更加剧烈，像是要把我生生撕开。
我试着出声，想喊蒋旭回来。
可他已经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我倒在地上，手脚提不起力气，心里也越来越恐慌。
我能感觉到，我与这个孩子的连接，断了。
渐渐地，脑袋越来越晕。
就在我意识消失的一瞬间，我听到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
“澜澜！你别吓我！”
“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这家店装修很有格调，包厢之间是用竹帘隔断，不太隔音。
所以，蒋旭语气里的嫌弃，我听得很清楚。
菜上齐了，我动筷子的手，却僵在了空中。
视线慢慢移过去，透过半遮半掩的竹帘，我看到隔壁包厢只有他们两个人。
蒋旭扔了勺子，将沈瑶往怀中一揽，挑眉笑问：
“哎，沈瑶，晚上撸串去啊，就咱俩！”
沈瑶也笑，靠在他怀里十分自然。
“好呀。”
“对了，过两天你休假，我们去东北玩好不好，我做了攻略，那边的烧烤特别好吃！”
蒋旭答应得很干脆。
而我想要掀帘子的手一顿，瞪大双眼。
休假？
他明明告诉我，过两天是要去杭市出差。
我控制不住地回忆，突然惊觉。
蒋旭似乎就是从认识沈瑶之后，出差的频率才高了很多。
可他的工作性质，本是几乎不需要出差的。
我呆愣着，把他们的旅游路线听得一清二楚。
蒋旭像是想起什么，忽然道：
“哎对了，酒店还是你定吧，我怕我老婆起疑心。”
“她那个人虽然没意思，但我还不想离婚。”
沈瑶言简意赅：“一间大床房？”
下一瞬，他们一起默契又暧昧地笑出声。
就是这份暧昧，让我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碎。
原本，我还想欺骗自己。
他们只是太熟了，没什么边界感。
可直到这刻，我终于清楚地得知。
我的丈夫，可能，大概，差不多。
出轨了。
我看着桌上的孕检单，指尖在掌心掐出一道道血印。
眼泪，大颗大颗砸下。
蒋旭笑够了，又悠悠叹了口气。
“害，咱俩还是认识晚了，不然我跟你结婚多快乐啊。”
“我跟姜澜根本吃不到一起，每次吃她做的菜，清汤寡水的，我都感觉在上刑。”
听着他们肆无忌惮地调侃嘲笑，我想要掀开竹帘，将滚烫的茶水浇在蒋旭脸上，再给他一耳光。
可理智生生把我拦下。
这家餐厅在我工作的公司附近。
很多我认识的同事，经常会来这里吃饭。
闹大了对我没有任何益处。
筷子掉在地上，我懒得捡。
面前的饭菜渐渐冷了硬了。
我看着听着，只觉得恶心。
再也吃不下去一口。
良久，我心底忽然升起一阵荒谬的涩意。
我竟不知，原来这三年我的丈夫跟我在一起有那么煎熬。
那还在一起做什么呢？
我低头摸着小腹，默默道歉。
“对不起了宝宝。”
“妈妈在认识你的第一天，就决定不要你的爸爸了。”
从那天起，我便开始联系律师，帮我拟定离婚协议书。
财产分配，房屋归属。
既然是他出轨，那么我该要的赔偿一分都不会让。
直到今天蒋旭出门，离婚协议书才刚好送到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