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
“怎么？您非要管这么宽？干脆您也跟我叔叔，您来我们学校是要干嘛？还蹲在墙角，畏畏缩缩的，小心我举报你！”
迟景的动作有一瞬间的迟钝，随即反应过来，“我是校董，怎么不能过来？”
女孩儿无所谓地耸耸肩，迟景上前拉住她，“小心我告诉你爸妈。”
“我没有爸妈。”程立雪面色冷峻，她一把打开迟景上前的手，厌恶地看他一眼。
“你跟他们一样，令人讨厌。”
迟景久久没从方才女孩厌恶的眼神反应过来。
其实她猜得没错，他就是想到她了，方向盘一转就来到了学校门口，然后遇见了她。
“令人恶心么？”迟景目送着女孩儿远去的背影，头发的发尾扬起一点尖，顺滑的模样很难与刺猬一般的她联想到一起。
程立雪跑到附近的网吧，她磨人的本领是有一套的。
“未成年不得进入。”
“大哥，我去查点学习资料，校园论坛里面的东西，您看着我做，我绝对不做别的，半个小时就半个小时。”
两人胡乱聊了一会儿，大哥连他家里有两个娃儿的事情都告诉了程立雪。
“你不知道，回家之后，那沙发扔得哪里都是玩具。”
“这样的熊孩子真不多见了。”
“也不熊！我闺女就是好的，还知道给我倒洗脚水。”大哥眼神中充满了反对，然后喜滋滋地炫耀，“就是那个水吧，有点太烫了，烫得我脚上起了好几个水泡。”
“但这都是闺女高温的爱意！浓浓的爱意。”大哥强调着。
程立雪叹了口气，“有您这样的父亲可真好，我这，唉，没有家也没有手机，学习资料查不到，回学校还要被人嘲笑。”
网吧大哥认命地给她开了半小时的使用时间。
“就这一会儿，不能再多了。”
“得嘞！大哥！您放心，我立马就完事儿。”
“瞎叫什么呢，叫叔叔。”大哥憨厚笑了笑。
这一句话，“瞎叫什么呢，叫叔叔。”
这句话似乎和谁的声音重叠了，模糊当中，那人摸了摸她的脑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叫叔叔。”
声音和迟景的声线贴在一起，程立雪火速摇头，太可怕了，刚遇到那大叔现在就幻听他的声音。
程立雪坐在电脑前，学校论坛的消息跳在屏幕前，她置之不理。
打开网页之后，进入后台运行，代码自动加载出来。
“诶？怎么回事？秦哥，论坛不见了！”秦澄那边正在删帖子，刚爬了九十九层，删了个差不多。
“天啊！这是什么大神！我一定要见见他！”
秦澄他们学校的校园论坛用的强大的内网，与别的系统不同，用的是属于自己的网络数字领域系统。杨桐这种从小就学编程还拿了大奖的，还需要用八台运算才能黑进轮胎修改。
“是什么超级计算机？我们市不应该只有我这里吗？”杨桐肉眼可见地兴奋，那是英雄惜英雄的热切。
谁又能想到这个超级计算机，不过是街角角落的一个网吧里的普通机器呢？

杨岚一把甩开衣服，看了眼外面没有其他人，一双浓黑的眸子立时狠厉起来，“你想干嘛？”
“这身衣服是你从学校拿来的，也是你让佣人给我的，我不信佣人有这个胆子敢把它剪成这样。杨岚，你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程立雪说。
“别大清早在我这发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杨岚推开她，想往外走，却被程立雪一把揪住领口，按在墙上。
这动静闹得楼上楼下都注意过来，在楼下准备早饭的夏如梅听见，立即噔噔噔跑上楼来。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程立雪！你疯了是不是！怎么这么对自己的妹妹啊！”
夏梅一声喊出来，家里佣人们都看过来议论纷纷起来。
“怪不得是穷乡僻壤出来的，真是粗鲁！没有素质！”
“就是，动不动就动手！也怨不得没人愿意养她！不知好歹！”
这些话纷纷进了程立雪的耳朵，她并不意外，或者说早已习惯。
而此时，杨岚看着她，眼里一点点得意起来。
程立雪看她这幅样子，笑了声，“妹妹？她心里有拿我当姐姐？”
“你在说什么啊？”夏梅上前想要分开她俩，但却根本撼不动，“你先放开岚儿！”
程立雪冷嗤声，揪紧了杨岚的领口，“那你让她喊声姐姐？”
杨岚立时咬紧牙，脸上得意之色散去，没出声。
“叫啊！”程立雪又推了她一把，杨岚后脑勺撞在墙上，但还是咬着牙死活不肯出声。
程立雪笑，随后将她一把丢开，“装模作样。”
杨放是马上要参加大型考试的年纪，早上天没怎么亮就去学校了，程立雪当年刚去福利院就生了场大病，休学了一年，现在正好和杨岚一届，杨家还动了点关系，让她俩干脆一个班。
因为校服被剪烂了，程立雪索性穿了常服去学校，原本家里是安排她和杨岚一辆车去学校，但她换身衣服的功夫，门口的车就不见了，想来也知道是谁的手段。
坐公交到学校，结果当然是迟到，又是周一。
当她跟着班主任去操场集合，学生们都已经排队站好，她迟到来已经非常显眼，又身着一身常服更是万众瞩目。
而此时，台上一直发表讲话的声音也顿了顿。
台下的议论声就明显起来，目光几乎都落在了她身上。
程立雪下意识朝台上看去，随即目光一紧。
只见台上站着位玉一般的少年，寻常校服穿在他身上却不显平庸，反倒更衬身形欣长，长身玉立，眉眼清俊，一双月一样的眸子，此刻也正凝着她。
是她的故交。
不过程立雪并没放在心上，认出来是谁后，也不意外他会停顿，扭过头，她便继续走自己的路。
只是她没注意到，在她回过头后，那个玉一般的少年，却弯眸笑了笑，引得台下学生议论声更甚。
“这是谁啊？和秦澄认识吗难道？我的天，校草竟然对她笑了！她到底是谁！”
“去五班队伍了，听说五班来了个转学生，难道就是她？”
“能转学到我们学校的要么成绩好，要么家境好，看她穿成那破烂样，看来是成绩好吧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这种议论直到中午很多人都去食堂了，愈演愈凶。
程立雪倒不在意，她早就习惯这些事，她从小天生反骨，被说天性乖张，更有甚者指着她鼻子骂她，那些邻里巷子的阿姨们的嘀嘀咕咕等等，她早就习惯。
但前提是，不要来惹她。
显然，这些人还不懂这个规矩。
食堂人群涌动，一条长桌却只有她一个人坐着，其他人对她唯恐避之不及，生怕陷入议论沼泽，但却又害怕她不知道自己被议论一样，声音非要钻进她耳朵。
程立雪正垂眸吃着饭，就被一个女生撞了，那女生手里的橙汁全洒在她身上和餐盘里。

秦澄是什么人，且不说在场请的很多都是那所贵族学校的学生，秦澄在学校早就远近闻名，单说他背后的秦家，都是能和首屈一指的迟家所能堪比的，在场有多少人是惦记着秦家少夫人位置的？
如今秦澄说有未婚妻了，还把未婚妻带到这种场合，简直相当于官宣了，谁人不想看一眼到底是谁何德何能年纪轻轻就霸占了这等席位？
只见，车里先是伸出只手，葱白洁可凝，根根修长如玉，随后一只腿迈了出来，肌肤吹弹可破细嫩光滑，礼裙单只露出一抹缝来，转眼间消逝，更引人遐想。
单单是那袭殷红长裙，勾的身材玲珑曼妙，衬得肌肤洁嫩光滑，都让众人倒吸一口气。
包括不远处站着的，迟景。
一杯殷红酒晃得心驰神往。
车上那人终于落了地，他清楚听见周围人们惊叹声连连接起，他勾起笑，哪门子未婚夫，那他赠予她巧克力是不是也能算定情信物了？
他的视线也不偏不倚，落在她身上，像是有意勾了魂，她也看了过来。
目光相撞，两人都有些意外。
迟景先举起酒杯示意，随后轻抿一口，转身进了大厅。
那抹嘴角的笑意，依旧危险四溢，晚间一阵风，吹得程立雪指尖一颤。
“怎么了？”握着她的秦澄第一时间感受到她，轻声问。
程立雪摇摇头，目光落在了眼前，正咬牙切齿看着她的人身上，她脸上神色向来寡淡，但在看见杨岚此时气绝的脸时，她也没忍住露出抹笑来。
“这么看着我，怎么，是要叫声姐姐吗？”程立雪问。
顿时，杨岚更是脸色铁青，手都攥紧了拳。
秦澄应和一句，“杨岚平日里都是叫我澄哥的，如今你我未婚夫妻，喊你一声姐姐也不为过。”
杨岚一口玉齿快咬了个粉碎，紧盯着程立雪，再乖顺的长相如此表情都显得有些狰狞，她勉强笑了笑，“都是同班同学，就不那么生疏了，不如我也喊你小雪吧？”
其实喊什么在程立雪这里都不算事，有人甚至指着她鼻子骂过，她都没走过心，喊什么的又算什么事，但她就是爱极了看自己这个妹妹哑口吃黄连的样子。
都说到这了，她也懒得再较真下去，刚想离开，谁知今儿老天都要助她，自从搬来都没见过一面的杨家先生，此时露了面。
应该是门口动静太久，他这个主人也出来看了看，身旁还挽着夏梅。
“岚儿，怎么能这么叫自己的姐姐。”杨先生一句话，直接揭穿了杨岚，又转头朝程立雪亲切道，“雪儿是吧？前几天念着你在上学，我回来的又晚，就没去打扰你，最近在家里住的还舒服吗？”
一时之间，四下都安静了，本来没当回事的人也都看了过来。
姐姐？杨家什么时候又多了位小姐？秦少爷的未婚妻竟然是杨家小姐？
那为什么从没见过她？难道是杨家家主的这位续弦夫人带来的？那怎么现在才带来？
杨家主面相年轻，尽管近五十的年纪，此时看着也才四十左右，行言举止都透着大家风范，就连脸上的表情都像是拿尺子扣出来的适宜分寸。
程立雪没想到他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说，无异于是承认了她和杨岚亲姐妹的事。
程立雪看了眼夏梅，见她也怔住，心里又有些想笑，果然连亲生母亲也不想公开认她。
念此，程立雪脸上的神色一点点凝固下来，看着面前的家主，她也没了好脸色，“舒服啊，特意打扫了间杂物房给我，您应该已经关心过了吧？”
都住进来一个星期了，这个家主会没问过？真相无非两种，要么他冷漠毫不关心，要么他根本就是想冷她几天让她受受罪。
杨家主听此，立马露出份责备的神态，“什么杂物房？梅梅，怎么回事？”
一句话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对错都成了夏梅的安排，哪怕夏梅明明是为了顾及他。
程立雪懒得再看面前这出戏，甩手直接离开了。
留下一群看群的人交头接耳，聊个不停。
身后，秦澄跟了来，震惊道，“你真是杨岚的姐姐？亲姐姐？”
程立雪没说话，他继续问，“那你怎么才来杨家？我没记错的话，杨先生这位夫人好像是前年就娶进门了吧？”
程立雪始终没说话，不过这些答案，很快就在旁人那里得到了，准确的说是所有人都传播开了。

“实在抱歉，我当时真不知道你是女孩，馆长从没和我说过，不然——”
“那是我让他给我瞒着的！”那时候她不想被人欺负，也总扮作男孩相。
“后来我再也没找到你，在那家道馆等不到你，我就让人去其他所有道馆去找，都没找到你，你去哪了？”说着，秦澄笑了起来，眼眸弯弯，“真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你。”
“要你管。”程立雪气不打一处来，抬步就要走，连那女生也没拉着，结果却被可儿拦着了，“所以你根本不是秦哥哥的未婚妻！你个骗子！”
可儿扬手还要来打她，秋雪哪会害怕，退后一步已经摆好了架势。
下一瞬就被一股巨力拽了过去，身形都快成了一抹影，砰地一声又撞在那人怀里。
程立雪揉揉头，几乎是两眼发黑的一秒，那人还不知死活地也跟着揉了揉她的头，丝毫没有感受到危险，还温声细语地说了句，“她没骗你，她就是我的未婚妻。”
“可你刚才还说没找到她，再也没见过她！”可儿眼眶都开始委屈红了。
“是她调皮躲着我，但家里已经订过娃娃亲了。”
“我不信我不信！澄哥哥你骗我！一定是骗我的！”可儿捂着耳朵，又突然想起来，指着程立雪问，“那你说她叫什么，其实你根本不知道她是谁对不对！”
对的。程立雪心里想着，还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想看秦澄这狗东西还怎么圆谎，结果腰间就被人猛地一掐，暗示她该她说话了。
程立雪咬牙不肯说，可耐不过被掐得实在疼，而且他是在帮她，她没必要为了一时热闹跟自己过不去。
念此，程立雪忍辱负重般叹了口气，随后转身亲昵地两手圈住他，趴在他怀里，轻声说，“程立雪。”
秦澄似乎是没想到她会抱住她，怔了怔，然后笑出了声，看向叫可儿的女孩的眼神都多了分感激，语气柔了些，“别闹了可儿，你不信她还不信我吗，我骗你做什么。”
“可是......”
“好了，不要再欺负人了。我们先走了。”
可儿恨恨地看着，那被欺负的女生连忙道谢。
程立雪被揽着离开，刚出门，她就离他远远的，“你明明有托词，还问我要名字？找死？”
“那你要如何？现在我俩再打擂，你可未必能打得赢我了。”
“你要试试？我会怕你？”
说着，程立雪就要拉开架势。
而秦澄目光却往下，落在她胸口那团污渍上。
他还欠欠儿地冲那处吹了声口哨，谁能想到向来文质彬彬的学霸校草，还能这么臭流氓的一面？
程立雪一低头便看见这幅场景，当即也管不得那么多，直接朝他扑过去，“你是流氓吗？”
秦澄立马一把揽过她，往没人的地方走，“我怕你，我怕了你还不成吗。”
又闹了半天，程立雪甩开他，回归正题，“你也是有病，还真承认这种事。”
“是是是，我有病。”秦澄笑着说，“那刚才，你明明是想保护那女生，为什么故意吓唬她？”
不吓唬她不听话，还在那边蹲着，谁知道太妹会不会突然发疯，又泼她一身，自然要早点把她拽到自己身后面。
但程立雪才不会跟他解释，“要你管？”
“因为做好人不如坏人方便，对吧。”秦澄说，“我也不想每天被可儿缠着，所以我们这波算是互惠互利，对吧？”
程立雪冷哼地赞同，“各取所需，也成吧。”
“那既然如此，这周末你得帮我一个忙，陪我参加一个宴会。”

“姐姐！”杨岚在杨父面前向来乖巧可人，她着急的眸子望向程立雪，在紧张背后隐藏的是她对叫她姐姐的“凶恶”。
“我真的不认识。”
“那你的钢琴？”不光是杨家人好奇，连吴梅也想打探，她深知自己那个前夫根本不可能让她去学钢琴。
“多挨几顿打，可能就可以了。妹妹要不要试试？”
杨父后来打圆场，这事儿就此揭过了。杨岚还是不死心，宠溺她的杨父顺着她的心意去找了陈子雨，最后讨了个没趣回来。
周一回到学校之后，秦澄就站在班门口等她。
“为什么不等我！”男孩儿一脸怒气，他被管家叫过去之后，结果并没有什么事情。
当然了，他不知道这只不过是迟景为了跟程立雪说两句话，支走他的借口而已。等他再回到宴会厅，他的未婚妻就消失不见，和那个准点消失的灰姑娘一般，让人摸不找头脑，等她离开之后却总是想着她。
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就是在说，跟你有什么关系？
秦澄压下怒气，好声好气地解释，“我未婚妻不见了，我怎么能不着急？把你电话给我，咱们方便联系。”
“大少爷，戏演得有点过了吧？”
程立雪懒洋洋的，痞气十足。旁边路过的戴眼镜的班长看了她一眼，抖了抖身子离开是非之地。
“别走，一个电话号码而已，我罪也请了，你就给个面子。”
秦澄虚虚地压上程立雪，在她耳边小声说话。
“啊啊！校草！”
“秦澄和程立雪居然是真的？”
周围小声的议论传到程立雪耳边，程立雪一脚踢了上去，踩着秦澄的鞋就离开了。
“回聊。”
“小雪！那我下课来找你。”
秦澄的白色板鞋上面有半个灰色鞋印，整个人看起来很滑稽。往日里的高冷校草一下子就接地气起来了，也不知道是为了演戏还是怎么的。
秦澄回去之后，也没有把鞋子擦干净。
平时知道他洁癖的好友程向阳好奇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秦哥，“秦哥，今儿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么大一大黑印子都不擦？平时在你桌子上掉跟头发，你那脸黑得就跟黑锅一样。”
“你懂什么，这是我和小雪爱情的印证。我还要把这鞋子拿回去珍藏。”
一时间，校园论坛挤满了“校草恋爱脑”，“爱情印证”几个词条。
班长孙晓涵戴着小黑框眼镜从程立雪身旁经过时，不知道想什么入了迷，将手中的作业册全部摔在了程立雪身上，正在咪眼睡觉的程立雪睡梦中被迫承受了几个巴掌。
睁开眼时满是怒火，看了眼小班长的胳膊肘都被磕得流了血，硬生生压了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程同学。”
程立雪冷淡着一张脸，顺手把几本脸上的练习册递给孙晓涵。
“真的对不起。”
“嗯，知道了。”
“下次小心点。”
这一幕不知道被谁拍了下来，上传到校园论坛上，一段语音。
语音中的女孩儿一直说对不起，另一边却没吱声，最后才出来一句“下次小心点。”
再加上班长半跪在地上捡练习册的图片，这件事情顿时引起轩然大波。